料徐淑婉,沿途多打探哥哥众人的下落,若是有他们的消息,便让韩飞设法往家里报个平安,曹旋都一一答应。
徐淑婉和韩娇二人千般不舍万般留恋,最后还是忍痛话别,徐淑婉叮嘱父亲一定要多安排人手把韩娇安全送回家中。
众人分头收拾出行之物,准备干粮,整理行装。徐世贤亲手为徐淑婉把行李物品收拾停当,绑缚在马背上,安排徐淑婉的贴身丫鬟海棠也一路相随,伺候小姐的起居,并拿出两百块大洋交到徐淑婉手里,一再嘱托让她在外边注意安全,早日归来。挺着大肚子的方菲也倚着廊下的柱子出来送别。
徐淑婉在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徐世贤村的城门,父亲领着下人一直送到官道上,在曹旋的再三劝慰下,这才停下脚步,依旧不忘对即将远行的女儿殷殷叮嘱。
徐淑婉和父亲道声珍重,便挥泪策马扬鞭,往前跑去,丫鬟海棠不敢怠慢,也打马前去追赶。曹旋和马平二人对着徐世贤一抱拳,道声:“后会有期。”也都疾驰而去。留下徐世贤在寒风中眺望的身影,倍感孤独。
一行四人,四匹快马,信马由缰,放飞在辽阔的草原上,任由马儿踏破冰雪,跃过沟壑,穿过林海。这里最兴奋的要数马平,一扫积压胸中已久的阴霾之气,如同一只出笼的鸟儿,快乐地翱翔在天际,马技表演般在马上使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还不时的打出几声响亮的口哨,唱出几句五音不全的讨吃调,昔日土匪的做派已经隐隐再现。曹旋看着欢快的马平在马背上不停的雀跃,知道他跟着自己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压抑愤懑中度过,而且受了不少磨难,此时的他已经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曹旋也难掩心中激动,此时已摘下所有的面具,还原了最本真的自己,爱恨情仇皆已有果,心中了无挂碍,倍感神清气爽,看着面前苍茫辽阔的草原,自己宛若出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心中生发出无穷的力量和豪情,不断打马飞奔,驰骋到激动处,便引吭高歌起来,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迈。
作为草原儿女的徐淑婉,虽然长于深宅大院,不经常像男孩子们一样出去骑马狩猎,可也自幼随父亲在自家的草场上游玩嬉戏,骑马一技还是甚为娴熟,都说草原上的人天生就会骑马,这话毫不夸张,自幼就摸爬滚打在牛马堆里,骑马早就成了和走路吃饭一样基本的生存技能。徐淑婉随曹旋远行,是为了爱情,她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弃父亲和家庭于不顾,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的,身子虽然驰骋在路上,心里还是不断牵挂着家里的亲人。倔强直率的草原女子,一旦选择了便一往无前,至死不渝,徐淑婉压下心头对家人的牵挂,不断挥起马鞭,紧跟着前边的曹旋。
这个跟随徐淑婉多年的丫鬟海棠,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左手抖缰,右手执鞭,不停催马前行,护在徐淑婉身侧。
一口气跑出有近百里,一路狂奔的马儿在寒冬里已跑出腾腾热气,开始放缓了脚步,曹旋担心不经常骑马的徐淑婉主仆受不了长途颠簸,便勒停马匹,来到徐淑婉身边。看着额头冻得通红的徐淑婉笑呵呵地问道:“淑婉,冷不?骑这么长时间累了吧?”
徐淑婉说道:“还行,骑在马上不动有些冻脚,坐得久了屁股也有些疼,要不咱们下来牵着马走一会儿活动下筋骨。”
曹旋说道:“好,听你的。”吆喝一声,四人都从马背上跳下来。
徐淑婉在丫鬟海棠的扶持下,一边从马上下来一边问道:“辅同,一路随着你策马狂奔,我早已不辨方向,咱们现在到了哪里?”
曹旋说道:“我们现在正处于中都县的西北方向,现在已经到了海流图乡的地界,再往前走几十里就是咱们坝上最大的水系,安固里淖了。”
徐淑婉说道:“为什么我们一路往西北方向走?是不是你已经想好了日后作何打算?”
曹旋苦笑一下摇摇头说道:“要去哪里,咱们到底要如何谋生,我心里没有丝毫准备,我只是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信马由缰,一路由着马儿前行,根本没计划要往何处落脚。”
徐淑婉说道:“那我们也就不必匆匆赶路,一路上边走边看,看哪里风景秀美,百姓和善,咱们就在哪里落脚。反正我们出来也是暂住,避过眼下的风头,我们再做计较,到时可以重归故里,也可以另择宝地,安居乐业。”
曹旋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淑婉,言之有理,这里距离县城尚近,待咱们顺着大道再行百十里地,那时便到了中都县界,若是从县界继续前行几十里就是绥远wLcb盟和察哈尔省交界处,据说眼下那里八路和国军犬牙交错,暗中对峙,他们互相渗透,相互倾轧,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掎角之势,谁都无法把对方赶走,谁也不愿主动撤离,现在双方已达成某种默契,都不主动出击制造事端,表面上看着也倒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只是这种平衡或默契总会有一天被打破,那时双方必将兵戎相见,大打出手。那里有孙兰峰带领的国军出现,估计我大哥的驻地也不太遥远,咱们在附近落脚或许还有可能去见我大哥一面。”虽然说准备自己干番事业,曹旋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大哥,时时惦念,想到两军对垒的前沿更是想到了贾锦荣当时所言大哥的去向。
徐淑婉说道:“虽然在省界处立足距离大哥更近了几分,可是两军对垒的前哨必定治安混乱,匪盗横行,虽说双方已有默契,暗中肯定还会不断袭扰对方。若是战端一启,必将祸及黎民,我们也会深受其害,只怕住的太近也不安生,不如就住在县界附近,距离双方对峙稍远些的地方。”
曹旋听完,连连说道:“言之有理。咱们就按你说的办吧。”
马平听了插话道:“二爷,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全,我一路上还想着咱们去往草原深处,那里人烟稀少,便于隐藏,我们弄个蒙古包安营扎寨,偶尔打个闷棍,劫个过道的商旅,也能舒服过活。”
曹旋说道:“我开始也想过躲进草原深处,可是那里出入不便,生存环境恶劣,整日和牛羊为伴,生活太过原始单调,淑婉跟着在那里生活太过艰苦。你还想着劫个过道的商旅,只怕那里几个月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即便是手里有了钱,也没有快活的地方,你就是买个油盐酱醋往返集市也得几日的光景。那时我们就真成了牧民,你畅想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只能靠放羊所得了。”曹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马平挠挠头笑着说道:“这样说来,混来混去混成羊倌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四人一边牵马前行一边说笑,旅途的疲惫早已在笑谈中消弭。几人一番商议,对定居之所已经有了大概的目标,心中也都踏实下来,行走了三四里地,曹旋让大家重新上马,沿着大道直奔安固里淖,还有五十里路程,天黑前赶到,今晚就夜宿此处。
两个小时后,四匹疾驰的快马都慢了下来,整整奔波了大半天,骑行了将近一百五十里地,马匹有些疲劳,嘴巴和鼻翼处呼出团团白雾,放缓脚步,略显迟缓的徜徉在大路上。大路的北侧是白茫茫的一片低洼之地,洁白、平整,一眼望不到边际。这片冰封已久,被积雪覆盖的水域便是察哈尔省最大的高原内陆湖安固里淖,这里也是中都县最大的水系,面积达三百多平方公里,被五个乡镇环抱。
曹旋从马上跃下,对徐淑婉说道:“淑婉,这就是安固里淖了,你以前来过没有?”
徐淑婉说道:“没有来过,但是我吃过这淖里的鱼,每年夏天我爹都会派人从这里买很多鱼回去食用,我爹和来过这里的下人都说这里水草丰美,物产丰富,虫鱼鸟兽众多,是咱们坝上难得一见的盛产鱼虾的地方。”徐淑婉一边说着一边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马缰交给海棠,往淖边走来。
坝上地区河流湖泊稀少,难得一见有如此巨大的水系,徐淑婉看着面前这片无边无际的冰面,上面盖满积雪,晶莹的雪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七彩霞光,令人不敢直视。雪地上或两瓣或三瓣的动物足迹画成一条条曲线蜿蜒而去,天空中偶尔会传来鸟雀欢快的叫声,为这片沉稳静谧的水域平添了一些动感和活力。徐淑婉的心情大好,少女心爆棚,顾不上严寒,跺着自己脚上的毡靴就往冰面上跑来。
曹旋紧跟在身后,大声叮嘱道:“跑慢些,冰面太滑,小心摔倒。”
曹旋话音未落,徐淑婉早已一个趔趄,滑到在冰面上,皮袄上沾满一层积雪,徐淑婉也不起来,竟然大叫着在雪地里打起滚来。这里,不需要装出大小姐的端庄和矜持,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可以展现最真实的自己,随心所欲,天人一体,恣意徜徉,徐淑婉陶醉在这片自由、通透的世界里。
曹旋看着在雪地上撒欢的徐淑婉,也被她的欢乐所感染,很少在人前放纵自己情绪的他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团成雪球,向徐淑婉砸去,徐淑婉直起身来,也抓起一大把雪向曹旋回击,二人在雪地里欢呼跳跃,互相追逐,嬉闹成一团。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此时的二人再无俗尘牵绊,再无外人打扰,全身心地沉浸在浓情蜜意的二人世界里,心无旁骛的享受起旅途中的美好时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眼看着冰面上的积雪已被渲染成一片金黄,耀眼、夺目。玩累了的曹旋和徐淑婉正偎依着坐在雪地上,沐浴在绚丽的霞光里,徐淑婉推了下曹旋,二人一起抬头看向天边的太阳,一轮红日正在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透过晚霞,倾泻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上,目之所及,皆被金光染透,起伏的山峦,低洼的河谷,疏落的林木,旅途的行人,低头啃食的骏马,共同构筑起了一个唯美的世界。徐淑婉想让时空定格,二人就这样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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