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结构,似乎是想仿照北方传统建筑,尤其是故宫。可在阳光灿烂的瓦迪兹,这寺庙显得过于洁净,瓦片锃亮到反光的地步,并不具有老建筑的厚重历史感。庙里屋顶的瓦脊上倒是颇为严谨地排布着仙人走兽,但拐角里又藏着个颇为现代、铺亮蓝色瓷砖的水池,里边有五六个花园装饰一样的龙王围成一圈,中间是做出天上天下手势的幼年佛陀。在这水池的后边是通向二楼的直升电梯,电梯旁是盥洗室,入口顶上安有颇像是九十年代港台风格的标志,不论男女,都写着“化妆室”。
李炘顺着铺了塑胶防滑垫的侧廊,朝大雄宝殿的方向走去。回廊两侧摆着凤仙花、马蹄莲、含笑一类的盆景和若干根雕石刻,比起佛寺,倒更给人一种像是上个世纪高级餐馆的园林设计的错觉。他路过功德榜,扫了一眼字迹娟秀的手写人名——有好几人的名字不再是汉字,而是东南亚或是台湾的汉语拼音转写。功德榜旁边的公告栏里贴有几张海报,有教小孩汉语的夏令营,有志愿者义工征集告示,还有附近一座由僧侣念经超度的陵园广告。
他逛到大雄宝殿前,发现香炉边上有免费赠香。一个戴着阔边帽的母亲正带着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在香炉旁的蜡烛上点线香。
“消毒!”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用像捏冰棍一样的手势捏着细细的一根香,用中文字正腔圆地喊道。
“不是消毒,是香炉。”
“消毒!”
李炘远远地站着,抬眼看了看宝殿里的佛像——那些金色的塑像慈眉善目,眼熟归眼熟,却并不给他带来任何归属感。
大雄宝殿的屋檐下并排有三张桌子,由寺里的僧人分别负责管理功德捐赠、开光和心理开解,以及贩售长明灯。
“你有什么事吗?”见他远远打量着桌子边上的说明,其中一个刚好空闲下来的僧人问道。
李炘张了张嘴,略一犹豫,又摇了摇头。
“只是看看。”最后,他有些怅然地答道。
僧人没有再搭理他。
李炘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那个小女孩还在执拗地用过于字正腔圆的汉语和她妈妈辩论到底是消毒还是香炉。他突然感觉自己处在此地,又不存在于此地——他确实位于自己熟悉的文化圈中,却痛苦而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种文化。
半晌,李炘默默转身离开,却又偶然瞥见了寺庙中庭的两根旗杆——在高空的风中,三色的星条旗和五色的佛教旗并排飘扬,似乎昭示着什么。
可那昭示的对象并不包括李炘。他不再是橘树,却也不觉得自己像棵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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