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也向来不差!”老二冯吉不喜欢自家三弟的态度,用手指敲了敲桌案,低声提醒,“如果他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常思和郭荣两个,当初怎么可能看上他?”
“也许看走眼一回呢?”冯可的脸色立刻开始发红,梗着脖子大声强辩。
他的声音虽然高,底气却多少有些不足。常思能在刘知远未发迹前与他结拜,又先后资助过郭威和史弘肇,相人目光,可谓天下无双。即便是他的老父亲冯道,在此方面,也要甘拜下风。
而郭威的义子郭荣,虽然年青了些,识人方面也没听说什么特殊。但此子自十四、五岁时便奉郭威之命出门历练,这些年来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所行的路,何止万里?所接触过的出类拔萃人物,又何止千计?他能跟郑子明一见如故,并且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陪同此人前往辽东。郑子明其人,又怎么可能寻常平庸?
有理,向来不在嗓门上。在外边如此,在家中亦是如此。听自家弟弟声音中已经带上了火头,老二冯吉只是淡然笑了笑,没有直接反驳。但无声之笑,却比大声嚷嚷更有力度。登时将老三冯可给打击得气焰全消,低下去,对着面前的小半只羊背开始痛下杀手。
太师冯道见此,心里头对三个年纪稍长的儿子,便分出了才能高下。于是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向埋头吃菜的老五和老六,“你们俩呢,是不是也说上几句?”
“没看法,我听大哥的!”老五冯义,喜欢做万人敌,却不太喜欢权谋之道,抬头看了自家老父一眼,瓮声瓮气地回应。
“孩儿觉得,此战胜负,根本不在李家寨!”老六冯正抬手抹了下嘴巴,语出惊人。“只是,此战郭允明若是赢了也罢,已死之人,郭威犯不着替他出头。若是郭允明输了,依孩儿预测,此结果恐非国家之福!”
“哦?”冯道的眉毛猛地一跳,夜光杯中的葡萄酒瞬间也溅出了些许,将他的白胡子染成了通红一片。
其他几个兄长,也纷纷将头转向了年纪最小的老六,满脸狐疑。
少年人个性张扬不算错,但老是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就有些过于孟浪了。特别是在冯家这种事事讲究谋划长远的门第,过分的张扬,等同于违背了祖训家规!
“郭允明是陛下的宠臣,李业、聂文进、后赞等一干新晋,也唯其马首是瞻。他们这伙人的快速崛起,早就引发了许多老臣的不满。所以此战表面上,是郭允明在报私仇,或者陛下出尔反尔,想彻底将前朝血脉彻底斩草除根,实际上,却已经牵扯到了新老两方势力的较量。所以,孩儿以为,史、郭、常等人,绝不会对郭允明的举动不闻不问。”仿佛没看到兄长们的脸色,老六冯义笑了笑,继续侃侃而谈。
“呼——”冯道将酒盏放下,手捋胡须,长长吐气。
家族后继有人了,凭几天这几句话,老六冯义,绝对能保证冯家这条大船,在自己死后避过所有激流险滩。这,令冯道感觉自己的肩头顿时就是一松。然而,内心深处,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相反,却有一种冷冰冰的滋味,盖过了酒水带来的暖意,从心脏里溢出,缓缓流遍了他的全身。
快了,又要到做抉择的时候了。这次,也许依旧等不到他驾鹤西去。是第九位,还是第十位天子来着?冯道真的没力气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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