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圈外“发光”,画七八个短线;有鸟飞,一群,人字线的;下面画船,一条直线,上边有一面帆,像一扇门,小志说应该上边大、底下窄,还得弯点,风在吹。小正看了小志的,把画的帆用橡皮蹭了,重画。船上画个人——一个小句号是脑袋,一条直线是身子通到腿,一横线代表胳膊,横线交一斜线,是拿着竹竿。
季叔说:“升起帆了就不撑蒿了。”
小志说:“是篙不是蒿。”
小玉说:“小志你认识几个字呀?”
小全说:“是念高。”爸说:“你们说的对,就按你们的读。我没正规上学,比不了你们。”
小月来了,她的鼻涕还流着,小志问她:“吃了吗?”“什么呀?”“药。”“吃一片。”爸让她吃两片,她不听。
小志用橡皮小心翼翼把“篙”蹭掉,又在船下边画上几行波浪。
小全问:“小志,你认多少字?”小志伸出左手的三个手指,小全看,问“300?”小月说:“3000。”“啊?”小正看了小志一会儿,说:“你现在比你二哥认得多,比你大哥也多,都多?”小志右手揣在兜儿里,手长了“六指”。手多一个指头,叫“六枝儿”,有人就这么叫他。他惶恐,他等待长大。
他前一段儿回老家,躲开了不友好的眼光。
到新地方,一去就戴着手套,秘密不为人知。先编好了借口,说皮肤感染了,感染像传染,挺让人恐慌,那里的人也不看了。只是说话容易暴露“身份”,少说,少发言,慢慢改口音。姑姑是村里学校的老师,有这方面的原因,各方面都关照他。
小志很怀念那段生活。后来,写了作文《老家》,后被推荐参加地区征文比赛,得了奖。
老家,在关里,河南,一个小山村。老家那有奶奶,叔叔。姑姑在邻近的村子。
姑姑的最小女儿叫小艾,天生就是高高的嗓门,和姑姑一样。
这里的春天来得早,山坡上开满桃花,粉的白的连成片。村东缓缓流淌着水,水上漂着花瓣——也没看见花落呀。小艾说:花落的时候,就像雨,水上漂一层。山脚有花枝垂着挨着水了。这么小的河,当地叫小溪,说是一条什么河的源头。小溪很清,很浅,小艾在里面蹚着走。“哥,桃你要不?”小艾涮着一篮猪食菜,梗着脖子,好像用着全身的力气说。我脱了鞋,下了小溪,她把花瓣扔过来,“嘻嘻……”露出不齐的牙,笑得如激起的水花。别看在岸上晒得脊背火辣辣的,可水里还凉啊。我提着篮子左右荡了荡,离水出来,站在热乎乎的沙土上,喊:“小艾,快上来,冰着喽!”小艾弯着腰走,溪里清晰可见,有小鱼儿,上下左右嬉戏扭动,身体像是透明的。小艾说:“我变成小鱼。”我说:“水里有长虫!”她嘻嘻一个劲儿笑,“长虫有啥呀,我还敢吃它的肝儿。”我知道她不会上来,让她玩吧。我躺在沙土上,晒太阳,小风送来桃花的芳香,刺着鼻眼,我睡着了。等我再睁眼,小艾不见了。我跳起来,用劲喊。山那边过来一群女的,她们提着裤腿,走在水里。“嘻嘻……”从人群后面传来那不败的笑声,小艾跳着跑,水花溅起老高。“上来,我给唱歌。”我想个法儿。她把手一撒,放了小鱼,噼里啪啦跑上来。我冲她眨眨眼,拎起了篮子,她明白受骗了,梗着脖子,站着不动。“好,我给你唱个歌,我先唱,完了你唱。”我知道她是不肯落后的。“我先唱!”果然她中计了。她挺着胸脯,鼓起嘴巴唱:“社会主义好……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甜甜的声音,像细音唢呐。她梗着脖子,摇动着身子……
桃花盛开,不久会硕果累累……
语文老师是一位老老师,写评语:“浴乎沂,风乎舞雩”之境!
小月问桃是啥味儿,二哥小涛吃过,说那可好吃啦。
小志小正去合社,看水果罐头,罐头上有“画”,然后回来画桃杏苹果鸭梨。一帮孩子也跟着去。哪个大?排一下,鸭梨最大,苹果第二,然后是桃,最后是杏。孩子不理解,问为什么把它们装一瓶水儿里?大人说:防腐的,不烂。水儿不能喝吧?能喝,甜的。那为什么?高温加工,消毒。
桃和杏哪个好?季叔说桃养人。
后来生活,他们吃桃杏,核儿留着,有的种在花盆,有的种在园子,有的用锉做成小筐儿,有的打磨做手串儿。
物换星移,生死两茫茫,那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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