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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第2/2页)

    出了医院门口,邓启先直奔药店,进门就对药师说:“有什么好的补血保健品,通通给我拿来。”

    茵茵跟在后面,拉住他说:“你是要把人家整间店都买下来吗?我又没病,买那么多东西干嘛?我不喜欢吃药,又苦又……”

    茵茵没说完,早有导购员走过来,向她推荐,说:“靓女不喜欢吃药,可以买阿胶啊。还有个血宝口服液也不错。”

    “那好吧,全都给我来一疗程。”邓启先不假思索地说。

    店员们都乐开了花,没见过这么豪爽的顾客,一些与补血有关的保健品都拿了一份,像柴垛一样垒得高高的。茵茵在旁干着急,说:“你买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邓启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你抽了那么多血,不补回来怎么行?吃不完就当饭吃。”

    付了钱,出门截了一辆出租车送茵茵回去后。邓启先回到昨晚为茵茵开的房间,洗完澡,倒头便睡了过去。

    朦胧中,忽然见秀梅欢天喜地的进来,红润的脸蛋溢着笑意。蓝色的格子连衣裙,高高的马尾辫,步态轻盈,清爽靓丽。

    邓启先刚想问她,秀梅已来到床边,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启先,我已经好了。我们回家吧。”

    撕心裂肺的痛,霎时吓得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顾不得梳理,衣衫不整的直奔医院。

    刚出电梯就碰上了面容悲慽的启茂,原来秀梅已经不行了。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启茂惊呼,连忙扶起他。兀自颤栗不能自己。良久,哽咽说:“我要看看她。”

    病房里,秀兰正独自垂泪。邓启先来到床前,掀开床单,像睡着一样,双目紧闭。白如纸片的脸色提醒他,秀梅真的去了,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想到前天晚上两人还在校园里卿卿我我,转眼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邓启先心如刀绞,手脚冰凉,却再也哭不出,他已流干了眼泪,只觉双腿发软,跌坐床前,痴痴的看着熟睡般的秀梅!直到医生进来,重新盖上被子,推离病房,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迸尽最后一点力气,连同灵魂也被带走。

    “你救过她的命,现在全都还了。”秀兰在旁喃喃自语。毫无疑问,她对邓启先是有怨气的。

    邓启先听在心里,越发的内疚。嚎啕大哭如滂沱大雨。事已至此,一切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又一次坐上回玉城市的车,从来没有这么人齐,却黯然神伤。一路上大家没有说一句话。启茂手里拿着在车站买的风车,吹着气,逗得小侄子“咯咯”大笑。稚嫩的笑声在车厢里回荡,完全不懂大人的悲伤,姑姑之于他是一个陌生的概念。生离死别是他无法理解的人生悲歌。

    邓启先抱着秀梅的骨灰盒,浑浑噩噩的,直到目前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梦一场。几天前,高高兴兴的坐车去广州,想不到回来时是这样的凄凉!人生的虚无第一次在他心里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喃喃自语道:“秀梅,我们回家了!”泪无声的滑落,一滴滴的落在装骨灰盒的袋子里。他深吸一口气,把袋子抱得更紧,恨不得嵌进胸膛。

    回宝圩镇的路上,经过蜿蜒曲折的山路,层峦叠嶂的山峦烟雾缭绕,带着湿气的空气飘进车里,打湿了肩头的衣服,下雨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愁云惨淡的时候连老天也来掺和。邓启先想起了搭秀梅回宝圩镇时一路留连的美好,现在已海市蜃楼般不可得了!

    回到老屋已是傍晚时分。家里突然间回了那么多人,陈叔心里狐疑,不安地问:“怎么突然间都回来了,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大家都不出声,神情凝重,不知如何开口说秀梅的事情,怕他承受不了丧女之痛。

    秀兰岔开话题,说:“我们回来你不高兴吗?”拉着儿子说:“快叫外公。”

    听到外孙奶声奶气的呼叫,陈叔开心的抱起他亲了又亲,胡茬子刺得他哇哇大叫。挥着胖嘟嘟的小手要妈妈抱。秀兰接过儿子,头埋在他的胸前抹眼泪,要是秀梅在就好了,一家人和和乐乐!

    借口说要去烧火煲饭,秀兰和儿子躲进了厨房,到现在她都不知如何告诉父亲,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惨状?

    邓启先抱着秀梅的骨灰盒一时不知放哪里,放哪里都不放心,只有放在怀里才心安,才有实在感。在屋厅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目光呆滞的坐着。

    陈叔怕冷落了他,走过去问:“小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个个都愁眉苦脸的?秀梅呢,怎么不一起回来?”

    提到秀梅,邓启先悲从中来,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无意识的回了一句,秀梅很快就回来了。怕经不起盘问最终露馅,邓启先说有东西带给秀梅,要放她房间里,急匆匆走进她房间。

    一切都很熟悉,仿佛还带着她的体香。整洁的书桌,书架上的教学用书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一看便知陈叔经常清洁。被子叠放在床里边,枕头压在上面,整洁素雅有人气,仿佛主人刚刚出去,过一会就会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邓启先已泪眼婆娑,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生无可恋。心里大叹,我邓启先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点解老天咁样对我?就算系要惩罚我,也应该系我去死,如何要折了这花季的女孩?

    晚饭在屋厅里吃,陈叔先打破沉默,把碗一放,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秀梅出事了!”

    大家心里一惊,互相对视又默默地低下头。

    “你们骗不了我,这几天心里憋得慌,总是空落落的,做什么都不上心。”转头对秀兰说:“你母亲还梦到了秀梅,说很快要回来了。今天却不见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是快说啊!”说完,皱着眉,焦急的盯着秀兰。

    秀兰再也绷不住,双手掩脸,哭着说:“秀兰在广州出车祸……再也回不来了……”说完,嚎啕大哭,悲不自胜。儿子看到妈妈哭,吓得跟着哭,边哭边喊,妈妈别哭,妈妈别哭……

    陈叔身子晃了晃,像抽空了一样,颓然倒下。启茂机警,一手抱住他,悲声惊叫:“爸,你怎么了?爸,你醒醒……”

    秀兰停止了哭声,急喊:“快按人中。”

    邓启先从悲痛中惊醒,与启茂抬起陈叔,放在沙发上,一面按摩胸口,一面按人中。

    “唉……”陈叔长叹一声,悠悠醒转。醒来后,不言不语,兀自看着屋脊流泪。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像风干了的柿子,越发苍桑,耆耆暮年。

    “是谁在哭啊?秀兰,你来推我出去。”房间里,母亲拍打着床板,痛声哭叫。

    秀兰抹着泪,强装平静地说:“我们没有哭啊。妈,你是听错了吧。”

    “你就别骗我了,快推我出去。”

    “外面下雨,屋厅风大。你就别出来了。要吃什么,我给你端进去就好。”

    邓启先和启茂坐在陈叔旁边,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你们就别骗我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母亲边哭边拍打着床板。哭声凄切,声声刺痛屋厅里的每一个人。

    到底没瞒住母亲,做法事的唢呐声一响,房间里就传来她的哭声,肝肠寸断,声声悲呼,我苦命的孩子啊……那一晚,愁云惨淡,半夜还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棱上,滴滴嗒嗒,和着唢呐声声断人肠;那一晚,母亲房间的灯亮了一晚,到拂晓才渐渐安静。

    清晨就要出殡,秀兰舀了粥准备喂了母亲就去送葬。房间里寂静无声。秀兰喊了一声妈,没回应。平时母亲习惯早起,多晚睡到点就醒。秀兰心中疑惑,又叫了一声妈,还是没有回应。不由得心中一凛,趋前拉母亲的手,一丝凉意从指尖传来。心中大骇,忙俯下身呼叫,仍没反应。急忙探鼻息,已断气多时。

    “哇……”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启茂闻声,急步走进房间问发生了什么事?秀兰转身伏在他身上,哭着说:“妈,走了……”

    晴天霹雳,一天两丧。霎时全家乱作一团,整个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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