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
扶风边境四县,小皇帝刘钰亲征已平定了三县,只余下雍县还在刘嘉和延岑的手里,城内不过一万多人,并无多少粮草,二人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皇帝在雍县城外驻扎了几日,并没有下令攻城。等到更始柱功侯李宝投降,便召他来相见。
皇帝对他很是礼遇,说话都透着亲热,允许他统率自己手下仅有的兵马,驻扎在中军大营之侧,比其他各营更靠近皇帝的大帐。
小皇帝说道:“朕不攻城,是不忍雍县生灵涂炭,卿可修书一封,派人送进城去,对二王好言相劝,就说朕许诺尔等,若束手来降,尔等三人都不失封侯之位。”
李宝应了,随即亲自写了一封帛书,派亲信人揣了送进城去。
雍县之内,汉中王、武安王看过书信,刘嘉叹道:“如今走投无路,别无他法,看来只能降了,但愿小皇帝能信守承诺,善待我等。”
“怎么善待?不过是和刘圣公一样,一所好宅,几个美婢,过一家一户的小日子而已。”
刘嘉道:“当年在舂陵,家父早死,家里贫苦,多亏族叔养寡人成人,当时心心念念的就是一所好宅、几个美婢的日子,那就真正的好日子啊!”
延岑只是冷笑,又问送信人道:“君侯还有什么话交待没有?”
那送信的也是胆大,只笑道:“大王若只想过一所好宅几个美婢的日子,那便没有;大王若不肯屈居人下,还要纵横天下,称孤道寡,君侯倒是有几句话带给大王。”
刘嘉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宝难道不是真心投诚?”
延岑已豁然而起,拔出腰间佩刀,一刀将面前几案斩作两段,他说道:“大丈夫当横行四海,服冕冠,跨宝刀,焉能仰他人鼻息,食嗟来之食乎?”
刘嘉看着他,心道:“延岑终不肯居于人下。”
延岑面貌雄伟,有勇力,有计谋,生就一副英雄相貌。但他的为人一向是反复无常,今日降,明日叛。每次他投降的理由只有一个,暂时保全自己,等待机会再一次反叛。他是一个投机者,总是寻找一切机会以小博大,以期建立他心心念念的王霸之业。
延岑说道:“柱功侯必定有良言相劝,你且说来。”
送信人道:“君侯有言,他如今得小皇帝信任,得以率本部两千人在中军之侧。大王可假意出降,率数十敢死之士,衣内藏短刃,在狗皇帝受降之时,骤然发难,胁持狗皇帝,号令诸军,则大事可成。大王若肯,君侯当起兵响应。”
刘嘉吓得汗都流下来了,连声道:“城外十万大军,这,这太冒险了吧,若是一击不成,我等皆有灭族之祸。”
延岑道:“大王言之有理,此事需考虑周全些才好。”
话音刚落,起手一刀,已刺入刘嘉前胸。刘嘉大睁着双眼,看着延岑,说道:“你,你。。。”
延岑道:“大王仁爱,数次容我,与我栖身之处,如今大王再做做好事,助我最后一次吧!”
延岑用脚将他尸体蹬开,抽出刀来。向送信人道:“密谋之事,最忌犹疑,汉中王已知我等之谋,若不杀之,必将为害我及君侯。如今可推说因其不肯降而为之,以博取小皇帝的信任。明日我便出降,依前计行事,请柱功侯助我,若能成功,我二人共入长安,分掌朝政。”
两个人计议定了,送信人便出城去复命,延岑挑选死士,准备刀枪。
第二天一早,延岑大开城门,带着手下诸人,皆素服免冠,拜伏于地。小皇帝带大军入城,见了延岑,便让人扶他起来,到面前说话,百般抚慰。
延岑看皇帝身边只有一个矮小的少年,其余人都在几步开外,心道:“此时不动手,还要等什么时候?”
他一手去怀里摸刀,脸上还在笑着,另一只手却突然抓住皇帝手腕,向怀里猛地拉拽,没想到皇帝手一沉,摆脱了他的束缚,而旁边那个少年突然上前一步,闪电般地出手。
延岑根本没把这个小孩子当回事,一点也没有防备。他哪儿知道小班登的手搏已练得炉火纯青,诸葛稚等人都在他手底下吃过大亏,延岑的身子突然失去了平衡,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刚刚抽出来的短刀从手里飞了出去。
他刚想起身,旁边伸过来一柄大槊,锋刃深深地刺入他的前心之中,延岑张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他有许多次赌上自己的性命,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唯有这一次,他输了,虽只输了一次,却再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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