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而是吓着了,他站在那儿连话都说出不来了,他,一个小放牛娃,从小拖着鼻涕,跟在同是放牛娃的刘盆子后面乱跑,现在成了千石高官,关内侯?他才十七岁,鼻涕才刚刚干净,只勉强认了几百个字。
许多人在下面暗暗摇头,他们或者学问精深,或者才干优长,或者驰骋沙场,军功无数,可是要想封侯却是难上加难。可这个天天跟在皇帝身边的小子,只凭皇帝宠幸,便能轻易封侯。看来皇帝挂在嘴边上的什么唯才是举,除宗室外无献土及军功者不封侯,都是场面话,说来说去,还是要看皇帝是不是看着顺眼。
甚至有人想到了歪处,这个小小的郎中,看起来长得还算端正,难道竟是皇帝的男宠,因此要刻意提拔?这可真是一日封侯!
大汉的皇帝就好这一口,他们刘家的基因那就是“基”。
邓通、张放、董贤等人皆因皇帝宠幸而官居高位,最为夸张的是董贤,因为脸蛋漂亮受汉哀帝宠幸,出则同车,入则同寝,甚至皇帝因为起身时不忍惊醒旁边枕着他衣袖午睡的董贤,而挥剑断袖,留下“断袖”这个流传后世的着名典故。
哀帝对董贤的赏赐一月达到一万万钱,使其富贵震动朝野,又不断提拔他,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到权倾天下的大司马之职,哀帝甚至提过要禅位于董贤,对他的宠幸无以复加。
如今这班登难道竟要步董贤之后?成为又一个以美色得居高位的男宠吗?可看他那样子,样貌也没见有多么出众,只能勉强说是端正了。
执戟郎张奋站在殿门口,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论起姿色,他张奋可比班登强得多了。他是富平侯张放的孙子,张放是汉成帝刘骜的男宠,自然是姿容俊秀,张奋继承了家传的美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漂亮小伙。
可是看看人家班登,一天就成关内侯,看看自己,长这么好看有用吗?还不是拿个破戟木头桩子似的在这儿干着?张奋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没收到,自然也就没理他。张奋只好默默地打算,以后找机会向皇帝多飞几眼,看能不能撞出火花。
这时河南太守郭汲奏道:“陛下,按定制,班登一非宗室,二未献土,三无军功,无功者封侯,恐不合国家法制,伤了众将士之心,请陛下思之。”
他这话一说,殿内的人简直要为他鼓掌了,大汉还是有诤臣啊!
班登见有人反对,怕皇帝为难,连忙推辞道:“陛下,不必为臣如此,臣不用封侯。。。”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的话说出来了,还能收回去吗?”
真的是,自己的小弟,说什么也得罩着!不就是封个侯吗?多大事!
“班登有功!”皇帝向着郭汲及众臣说道:“当年朕亲征陈仓,平定刘嘉延岑,刘嘉就戮,延岑诈降,暗中带刃,在向朕下拜之时突然暴起,欲行刺于朕,幸亏班登机警,不顾自身安危,以手搏之术将其摔出,救了朕的性命。当时班登以年纪幼小为由,坚不受封,朕一直觉得亏欠了他,如今他已长成,朕要把这份功劳补还给他,以示朕有功必赏。诸卿,难道朕的一条性命,还不值一个关内侯吗?”
功莫大于救驾,救了皇帝的性命,是莫大的功劳。虽然刘钰有些夸大,当时其实是他们早有防备,预先安排好的。
这一份功劳说出来,大家都没话说了。郭汲默默地一拜,便退下去了。班登顺利成为千石车郎将,爵封关内侯。
散了朝,皇帝向内院走去,小班登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嘴里不住声地问道:“陛下,陛下,那两个使者学问那么好,他们要是和臣谈学问,臣可怎么办呀?”
他好像完全没有封侯的高兴劲儿,只是觉得担心忧虑,生怕做不好这个差使。
“啥也不用说,你就答应着就行了。对了,带十个人去使唤,全要文盲,一个认字的也不要带!”皇帝脚下走得飞快,嘴里也说得飞快,这一次他不要比什么学问,就要以拙破巧。
“那个桓谭又会唱歌又会弹曲的,我可不会这些,也是答应着就行?那我也和他们没话说呀?”
皇帝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谁说你不会音乐,你那个放牛的小调不是唱得挺好吗?你还会学牛叫呢,跟他唱,跟他叫!”
“那是民间的小调,怎么能跟人家士大夫唱呢?太粗俗了吧?”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越是民间的越是天下的。你就跟他们唱,没错!班登,你是千石官,关内侯了,不比谁差,那些什么大儒名士,其实就是个屁,在你面前走不过一个回合,你一伸手就摔他们一溜跟头。”
“那我也不能摔啊。。。他们要是派个会手搏的使者来就好了。”
“班登,拿出你放牛时的自信来,你名义上是去接待使者,其实是去领着他们吃草、喝水,跟放牛一样,把他们都当成牛。。。你就当去放牛了!”
“放牛?那多好玩,还能骑呢!这使者,能骑吗?”
皇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想骑就骑。。。兴许他们愿意。”
班登心里没底,纠缠不放,惹得皇帝不耐烦,斥道:“就是一句话,随他们口水横飞,谈天论地,你啥也不用说,就让他们说,然后把他们说的话。。。除了谈学问的废话。。。要注意那些不经意的闲话,把那些一句不拉地告诉朕就行了。”
“那我要是忘了几句呢?”
“诛!”皇帝瞥了他一眼,“这下满意了吧,现在滚开,别烦朕,否则现在就诛了你!”
皇帝快步向前,直奔寝宫,那里有随驾的妃子顾秀随时等待皇帝的宠幸。
走到门口,刚要进去,忽见旁边一个执戟郎冲着他嘴角一歪,邪魅一笑,皇帝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上有点发冷,问道:“你是谁?”
“臣张奋,为陛下执戟郎中。”
“不认识!”皇帝嘟囔一句,掀开门帘进去了。
张奋重又恢复木头桩子的状态,愁肠百结,暗中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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