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门徒虽然喜欢玩几手驯化猛虎的把戏来吸引信众,可从没听说有哪个僧人舍了好好的人身不要,反而去做畜生的。”
齐敬之在一旁听得分明,这速报、纠察两位主事虽然同是县城隍座下鬼神,言语中对佛门禅宗的态度却明显有着差别。
下一刻,虎精妖灵主动开口了:“诸位尊神容禀,小僧此刻仍能感应到寺中寄灵碑的接引之力,可见并未被逐出师门。小僧不回去,并非不能,而是不愿。只因小僧心中还有执念未了,这才厚颜上门叨扰,欺瞒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尊神海涵!”
说罢,它主动伏下身躯,额头触地以示恭敬。
见状,殿中的鬼神们齐刷刷看向孟夫子,神情各异、眼神玩味。
孟夫子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先前他先入为主,认定这虎精犯下如此大罪,更是彻底化为妖灵,定然不为师门所容,又一心要为死于虎口的县中百姓伸冤雪恨,不假思索就将飘来阴司的残灵拿下。
他万没想到,这厮作孽至此,连灵性也化为妖形,竟依旧被福崖寺的寄灵碑视为门人。自己一时不察,竟是上赶着给自家大人接了个烫手山芋回来,日后传扬出去,整个松龄县阴司都要成为笑柄!
念及于此,孟夫子胸中的怒气不住上涌,正欲当场发作,却忽然想起方才老大人的那番敲打之言,整个人犹如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他怔了半晌,眼神终于复归清明,摇头苦笑道:“原来老大人早就知道了!我胸膛里这颗玲珑心,还真是白长了!”
“现在醒悟也不晚!真以为脚踏阴阳、兼通人鬼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于老城隍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就不再搭理他,转而看向依旧趴伏在地的虎精妖灵,语气里带了几分森然:“你这小辈的境界如此低微,一只脚尚且留在修行门外,就敢这样愚弄阴司,当真以为本官不会处置你?”
“你在本县造下偌大杀业,真灵又是个妖魔虎形,纵有师门寄灵碑庇护,阴司冥狱不好收押,本官也大可以将你交给镇魔院,填了那口传说中的无底枯井,想来福崖寺的诸位高僧大德也无话可说!”
“小僧万不敢如此狂妄!我自知造孽太多,无颜再见恩师,更不敢妄求脱罪。”
虎精妖灵缓缓抬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僧心中仅存的一点执念,正是身入那口伏魔井中赎罪,以此虎形了却残生。奈何小僧之灵无法脱离黄泉,只能厚颜登门、叨扰阴司,还望尊神成全!”
它这话一出口,大殿中又是一静,上到城隍、下至阴差,无不面露惊疑之色。
于老城隍双目微合,默然半晌才再次开口:“你既然出身福崖寺,还能一口叫出那口井的名字,应该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吧?”
虎精妖灵立刻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所知怕是比这殿里的人都要多些。然而只要能留住虎形,无论身在哪里都是一样!”
于老城隍受了对方轻视,脸上并无愠色,反而有些不可思议:“伏魔井从来是有进无出,就连黄泉都无法连通。一旦进去了,无论是佛国净土,还是来世转生,便都成了泡影,就只是为了保住这么个畜生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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