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手,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又是不知多久过去,第三座山峰亦即洗翅峰浮现而出。
这一座山峰远较飞鹤、鸣鹤二峰为高,才一出现,就宛若一座山脉之中的主峰,将前两峰覆压在自己的山影之下。
紧接着,一声「刚柔相济定心神」传遍了整个洗翅峰。
深山古庙,少年面对食人成瘾的贪婪虎精,强横无匹的力道浸透刀锋,化为一式势大力沉的横扫,爪牙欺白刃、白刃不相饶!
山道荒宅,少年自漫空烟尘中现出身形,脚踏云蛇雾虎,手中高举长刀,朝着吃人满门的黑驴精决然劈下!
李园银窖,少年气血鼎沸,以牛耳尖刀在白发老妪的眼眶中一绞,一声「吾弟何在」,欢快刀鸣响彻暗室。
升仙石洞,洗翅劲汹涌灌注于少年右臂,牛耳尖刀凶狠扎透蛇躯、钻开石面,硬生生将那条毒杀李璜、将老魏化蛇的虬褫钉在了石床之上!
渐渐的,飞鹤、鸣鹤、洗翅这三座烟霞奇峰的山体渐渐相连,化为一座先前只存在于齐敬之念想里的仙羽山!
「仙羽者,鹤也。鹤,阳鸟也,而游于阴。因金气,乘火精以自养……」
《仙羽经》的总纲在这一山三峰间回荡,经
久不绝。
凝神望着这座独属于自己的仙羽山,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浮现在少年心头,其中绝大多数竟都与妖魔邪祟有关。
然而他一路行来,听过见过的妖魔之事又何止这些?
路云子吞人灵性精血,孟夫子曾被摘走心肝,侯典史家的书鬼登堂入室,唤人蛇、比高蛇、白仙教假托升仙之名暗行害人之举,三眼石人偶摧倒戴山一峰、毁去长清观,山中雄魂左将军虽未杀人却也不会拒绝人耳血食……
便是眼前,亦有江船之上、神仆逞凶,江水之下、蛟煞横行!
齐敬之此生都不会忘记,老魏……老魏可就是惨死在他的面前!
上一次他没能救下老魏,如今又何忍那神婆死在自己眼前?
「山川不驯,妖魔横行!」
「又有或人或神,心如鬼蜮,视人命如草芥!」
「陈二之流肆意妄为,虎君诱人穿上花衣,婉儿生父将女儿炼为银伥,元少君一怒摄走吴山水气而致数郡大旱,事后尚能免死,数十年后功力尽复,认下焦婆为母,竟成一段佳话,便连那三眼石人偶也能成神封侯,如此嚣张跋扈,又岂会善待山民百姓?」
「世道如此,我辈男儿握刀何用?」
齐敬之念头涌动,一颗道心却愈发坚如铁石。
「朝堂诸公大局为重,或可视而不见,只以镇魔院勉力维持局面,以城隍侵山、开湖分水等法徐徐图之……我却身份低微、见识有限,不过一介山野匹夫耳,自当一怒拔刀、渡此乱世!」
少年心意既定,再次望向仙羽三峰,只见山岩崖壁又生变化,愈发竖直高耸、宛若斧凿刀削,隐隐带着杀伐气。
用这样一座仙羽山抵挡恶意、拱卫心魂,料想要比路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残念峰峦强得多了。
少年诵经、鹤唳长空,自然也不是婉儿那些许怨毒阴风可比。
齐敬之略作沉吟,便决定到此为止,不再向灵魄面具之中灌注记忆念想。
这也是为了不局限住韦应典的道途,无论是成就怒鹤心骨之后的诸般经历,还是启灵、餐霞乃至烟霞羽衣、《万壑松风》等诸多法门,这些于齐敬之而言,自然是再契合也没有,却未必适合韦应典这位豁达洒脱、见识广博的原礼部郎中。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世上不该只有怒鹤。我不过是领韦兄入门,今后的道途还是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吧!」
于是,那座最为高耸奇绝的洗翅峰峰顶之上便只有一碑,其上亦只刻着那句「心摇如舞鹤、骨出似飞龙」。
「既然此法可行,那么接下来便是打扫干净屋子来待客了!」
齐敬之念头一起,仙羽三峰登时光芒大放,诵经与鹤唳之声亦随之响彻这片小天地。
面对这种从腹心处发起的清洗,路云子残念的表现比之当初面对辛长吉的心相时还要不堪。
没有主心骨的残念群峰立刻土崩瓦解,当场就消融了一大半,残余土石亦被排挤而出,具象为密密麻麻的青色光点,被江风一吹,立时消散于真正的天地之间。
至于根基更为薄弱、本就是无源之水的怨毒阴风,就更是全无反抗之力,比路云子残念消亡得还要早了数个呼吸。
灵魄面具内的小天地,至此焕然一新。
于是,当齐敬之将心神中从灵魄面具撤出,重新睁开眼睛时,就看见韦应典正一脸惊愕地盯着自己。
「嗯?韦兄瞪着我作甚?」少年不由疑惑问道。
「啊!道兄醒了?」韦应典倏然回神,目光却依旧不离齐敬之脸上的鬼面。
他半是尴尬半是好奇地道:「道兄闭目静坐许久,我等本不敢打扰,
只是你这脸上的青鬼面忽然就起了变化,先是一只凹眼由青转红,接着另一只也化为赤红一片。」
「我二人心中惊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提醒,道兄的鬼面就突然化作了半青半红,接着便如走马灯一般,忽青忽红、时青时红,青中有红、红里泛青,看得我等眼花缭乱!」
「如此轮转半晌,到方才又是一变,那些青色不过瞬息之间就被尽数挤了出来,如今只剩赤若云霞的一片丹红!」
听这位老兄说得有趣,齐敬之忍不住会心一笑,可惜被赤鬼面甲遮挡,在场无人得见。
「等日后再见到松龄县阴司那位速报司主事时,倒是可以跟祂比一比谁的脸更红!」
「待此间事了,韦兄得知学我功法需戴上这赤鬼面甲,不知他还能不能这么诙谐从容?」
齐敬之正觉有趣,忽听耳边浪涛声大作。
三人连同这岸边的众人齐齐转头,穷极目力向西望去,就见在那天与水的连接之地,一条横亘两岸的醒目白线正似慢实快地汹涌而来!
天色陡然变得阴沉,细若牛毛的雨丝落了下来,让人心中顿生凉意。
獭公猛地站起,脱口而出道:「洵江水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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