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的少年说着,去草丛里捡起那只折断的牛角,随即快步走向自己的青牛,干脆利落地翻身而上。
坐稳牛背之后,他转头看向魏豹,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为何要不知死活地朝那头异兽冲锋,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来不来?那东西受了腿伤,跑不了多远的,而且……」
哥舒大石指了指自家青牛的四蹄:「距离近的时候,蹄子不如爪子。距离远了,蹄子能把爪子跑死!」
魏豹被他说得一怔,接着就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
「来就来!魏家男儿顶天立地,我魏豹更不是孬种,还能让你一个山戎儿比下去不成?」
他猛地收刀入鞘,又从身后一名汉子手里接过自己的红缨白杆枪:「你们都先回去,我今日定然除了那个祸害!」
听见这话,汉子们有沉默不语的,有满脸敬佩的,有面露不甘的,也有出言相劝的:「豹哥儿,就你们两个,若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再埋伏那畜生一次!实在不行,村里各家一起砸锅卖铁,从郡城里请个高手来。」
闻言,魏豹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哥舒大石那边走:「你们这些苦哈哈能凑出几个钱?况且如今
又没死人,郡里哪会管这等丢牲口的小事?若是我叔爷在家,还能请他老人家出手,可这不是出远门了么!」
「至于再挖陷坑,先不说那畜生还会不会上当,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赤袍高瘦青年翻上牛背,朝哥舒大石慨然说道:「走着!」
哥舒大石将断了的牛角往青牛的另一只牛角上一套,口中吆喝一声,胯下青牛立刻撒开蹄子,朝着黑白虎纹异兽消失的方向奔去。
不一会儿,两人一牛便翻过一座小丘,消失在了汉子们的视野里。
天色渐黯,本就凉爽的秋风隐隐添了几分寒意。
魏豹心中的焦躁之意略减,一边用手里的长枪拨打两侧的荒草,一边怀疑问道:「哥舒大石,你这牛跑得是快,可咱们耽误了好一会儿,那畜生早就没影了,不会追丢了吧?」
哥舒大石一边仔细辨认着异兽留下的痕迹,一边闷声说道:「丢不了,我和牛儿都记得那东西的气息!」
「气息?」
魏豹闻言先是眼前一亮,继而神情就有些复杂:「你这个给安丰侯家作牧奴的山戎儿,不但能学到这等珍贵法门,竟还学有所成了?」
「大齐已经没有山戎人了!我们这些姓哥舒的在大齐已经繁衍了几十代,早就不再信奉金角白鹿之神,而是兵主和圣姜门庭的奴仆了!」
哥舒大石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是将声调略微提高了一些。
「呦,白鹿就白鹿……还金角?山戎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魏豹对山戎人原本的信仰没什么兴趣,只是当成一件稀罕事来听,当即漫不经心地调侃了一句。
不成想哥舒大石立刻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炎皇和兵主头上也是有角的!」
魏豹闻言不由一滞,片刻后才出言反驳道:「炎皇和兵主那是牛首人身,头上长的是牛角,跟鹿角可不是一回事,哥舒氏分明是胡乱攀附!兵主祂老人家有灵,定是不会认你们的。」
哥舒大石立刻摇头:「你可知侯爷为何让我给他放牛?便是兵主祂老人家认可了哥舒氏,让我们族中每代都能诞生几个紫髯碧眼儿。」
「只要紫髯碧眼儿能平安长大,再做了圣姜门庭里放牧青牛的髯奴,不需修行就能辟邪御鬼!这青牛总是生着牛角的吧?这就是兵主赐福给哥舒氏的铁证!」
魏豹闻言,登时想起先前胯下青牛快如奔马的模样,想起哥舒大石弯刀上的幽幽冷光,心中就有些惊疑不定。
他多少有些见识,想了想便反驳道:「既然是天生异相,这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儿应是祖上血脉复苏的异人,哪里就算得上兵主赐福的铁证了?」
「单只是紫髯碧眼可不行,必须是以体魄顶住外邪侵蚀,顺利长到十几岁,再为圣姜门庭放牧青牛之后才行!」
哥舒大石又是摇头:「据族里的老人说,髯奴青牛辟邪术其实是紫髯碧眼儿借助了主家身上的圣姜气运,再辅以象征兵主神威的青牛,这才能够施展成功,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魏豹闻言,忍不住偏头瞥了一眼青牛的断角,迟疑道:「这头青牛的角摔断了一根,等你回了侯府,不会被安丰侯打板子吧?」
哥舒大石略作犹豫,便浑不在意地说道:「青牛到处都是,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儿可没有几个!」
魏豹见状不免暗暗摇头:「如此神骏的青牛也未必就好找了……这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儿再怎么稀罕、再如何有本事,不还是人家的牧奴、髯奴么!」
「这样吧,既然你和你的青牛做的是斥候的活计,若是咱们这次能把那头畜生打杀,你俩便是首功,无论皮毛骨肉,都紧着你先挑!」魏豹郑重许诺道
。
不等哥舒大石回应,他就略过此节,将话锋一转,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艳羡:「不管怎么说,这青牛辟邪术都是一门独属于你们哥舒氏的奇术!紫髯碧眼儿即便称不得异人,那也是响当当的术士!」
魏豹刻意忽略了这门奇术中的「髯奴」二字,高声赞叹道:「嘿,一族之中竟然每代都能出几个术士,还真是得天独厚!我们魏氏统共也就只有一位术士……」
哥舒大石听在耳中,当即闷声问道:「你姓魏……你方才提到的那位出了远门的叔爷,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术士金刀魏公?我到九真郡的时日不长,却已经听许多人说起过,都说他那柄赤金刀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性命。」
魏豹闻言立时来了精神:「那自然不错!莫说是这九真郡了,便是整个辽州乃至东海六州,金刀魏都是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也就是叔爷渐渐上了年纪,不大往外面跑了,这几年声势才弱了些。说起来,也不知他老人家将来会把赤金刀传给谁……」
赤袍高瘦青年的嗓音低沉了下去,怅然道:「嗐!反正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我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前方小丘后头隐隐有个少年人喝道:「好个孽障,还我的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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