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有斑斓烟气流动。
钵盂旁边,数十个小字照例浮现而出:「虎耗鬼尸,虚耗之鬼、遇虎成伥,伥灭遗煞、鬼死留尸,大寒、味甘、微毒,可收摄、拔气、化煞。
齐敬之不由愕然,原想着伥鬼童子多半会如蛟煞、魍象一般,被镜子炼成虎煞珠子一类的东西,正好拿来给斑奴填填肚肠,也算是慰劳它的一番辛苦。
谁知那童子在成为虎伥前并不是人,而是所谓的「虚耗之鬼」,死后鬼尸更化为器物之形,当真是奇哉怪也。
至于这「收摄、拔气、化煞」三样能耐,齐敬之稍一思忖就有了大致眉目,一时间不免玩心大起,便将碧玉钵盂从青铜小镜里取了出来。
只见这东西的大小与镜子差不多,恰好能握在手中,触感细腻、入手冰凉,倒还真应了「大寒」二字。
「既然瞧着是个钵盂,便先从「收摄」试起吧。」
齐敬之环顾四周,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丁承渊方才用过的酒杯上。
他将碧玉钵盂举在耳边,将钵
口对准酒杯,嘴里低喝一声:「收!」
话音落下,酒杯纹丝未动。
「嗯?」
齐敬之微微一愕:「难道是我想差了?」
他明明记得很是清楚,当初虎僧强行剥下虎皮时,那件花衣便是随剥随灭,最终不见了踪影,再出现时已在那两个伥鬼童子手中,如今想来,倒未必是虎皮花衣有多么神异,而应是借助了虚耗鬼的手段。
故而在齐敬之想来,这「收摄」应与路云子所谓的搬运财货女子差相仿佛,可以凭空挪物才对,不想第一次催动就没能起效。
他倒也没有气馁,又依次将钵口对准了酒壶、碗筷、残羹冷炙乃至石桌石凳,但无一例外都没能激发碧玉钵盂的收摄之能。
无奈之下,齐敬之只得把目光瞄向了老老实实旁观的斑奴,手里的碧玉钵盂也随之转了过去。
见状,斑奴的脸色陡然一变。
它可是瞧得分明,这个碧玉钵盂是齐敬之从左手掌心里变出来的,而那道让它心生绝大怖畏、甘愿臣服的清光,同样也藏在少年的左手掌心之中!
这孬货只当自己卖身投靠以来,已经快要一天两夜安分守己,更对主人言听计从,连到了嘴边的肉都能忍住不下嘴,那是再恭顺也没有了,不成想竟是依旧难逃毒手!
想到此节,斑奴登时浑身发软、满心凄凉。
它想跑却又不敢,生怕激怒了这个可怕的少年,招惹出那道更加可怕的清光来,那可就悔之晚矣。
好在主人手里的新玩意似乎不大灵光,斑奴心里多少还存着三分侥幸,索性便学着方才那头雌虎的模样,软趴趴地一瘫,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齐敬之哪里知道这孬货如此的愁肠百结、委屈满腹,当即同样是一个「收」字出口。
这一回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碧玉钵盂忽地一震,钵身当中的虎煞烟气汹涌而出,眨眼间就凝聚成一只斑斓虎爪,从钵盂中倏然探出,径直抓向了斑奴。
这只虎爪一开始不过与常人手掌差不多大,等快要触及斑奴的脑袋时,已经迎风涨成了簸箕一般。
见状,斑奴却是眼前突地一亮,也不瘫着装死了,而是闪电般地扬起脑袋,将那只虎爪给叼在了口中。
它毫不犹豫地一甩脖颈,登时便将虎爪连趾带掌撕扯了小半个下来,嚼了嚼就吞咽了下去。
紧接着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遭了重创的虎爪立刻崩散成斑斓烟气,飞快钻回碧玉钵盂里去了,当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此变化,齐敬之和斑奴都是微微一怔,随即对视一眼,神情各有不同。
斑奴明显容光焕发,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家主人,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地游移,不停偷眼瞧向那个碧玉钵盂。
齐敬之则是惊讶居多,目露思索之色,心中又有许多念头生出。
「煞凝成爪的场面,我在洵江底下就见过,并不如何稀奇,尤其这虎耗鬼尸的收摄之能似乎只对活物起效,至不济也得是虎皮花衣那等身具煞气之物才行。」
「我有镜子和虎禅,皆对凶煞邪祟有奇效,《虬褫乘云秘法》亦能直接拨弄天地精气,这钵盂就不免略显鸡肋,算是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斑奴的脸色又是一变,忽地仰头从口鼻中喷出了一大蓬冰霜白雾。
这些霜雾明显带着阴寒气息,内里还飘着细小的青黑色冰晶,瞧着就觉冷飕飕的。
斑奴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脸上露出难受和舒爽兼有的古怪表情,看样子倒是并无大碍。
齐敬之心中略松,又不免想起了当初在小松山古庙时,自己被伥鬼童子的两只小手抓住脚踝,立觉冰寒刺骨,双脚犹如冰坨,丝毫
动弹不得。
即便是老魈前辈那等强壮体魄,挨上伥鬼童子一掌,身上也会留下一个碧绿色的巴掌印,想来便是那处肌肤血肉中的精气被拔除了。
念及于此,齐敬之低头看向手里的碧玉钵盂,观感又是不同。
「虚耗鬼的收摄、拔气之能竟是着落在钵中的虎煞身上,成了一种颇为阴毒凌厉的对敌手段。」
「也就是斑奴以虎煞为食,恰好是个克星,若是换做寻常人乃至低境界的修士,被这虎耗鬼尸的爪子一拿,只怕仓促间绝难挣脱,时间久了还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最后的化煞……」
齐敬之略一思索,便将碧玉钵盂伸向了那蓬兀自飘荡在半空的白色霜雾。
果然,只见钵口处立时生出一股吸力,将其尽数吞进了腹中。
齐敬之收回胳膊,将放在眼前仔细观瞧,就连斑奴也好奇地将脑袋伸了过来。
在主仆两个的注视之下,只见那些霜雾如同活物一般在钵盂中不停翻滚游走,却又好似海水落潮,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浅淡,不多时就露出了沉在钵底的青黑色冰晶。
这些冰晶也只多坚持了一会儿就尽数瓦解冰消,融进了晶莹剔透的碧色钵体之内,与其中的斑斓烟气会和一处,再也不分彼此。
「嗯?如此一来,这碧玉钵盂的威能竟是可以增长的,若是喂养得当,早晚必定极为可观。」
齐敬之若有所思,随即扭头看向自家坐骑。
斑奴感应到少年的目光,脸上表情登时凝固,颈上的白色鬃毛却倏地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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