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了谋财害命之心,想把我引去牛头崖摔死。”
两座石碑的碑文末尾还有立碑人的名姓和立碑的年月日,只是剥蚀殆尽,已经难以分辨。
据齐敬之所知,这所谓的挡箭碑乃是梅州当地风俗,靠着立碑指路的功德,给自己或家人避煞挡灾,又或者保佑儿女平安长大,也有求长命富贵的。
这些挡箭碑立在道路岔口,吸纳行人念头和山中地气,年深日久之下,其中一些就不免生出灵异,化为了所谓的路神、路鬼,也算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了。
这种精魅虽然都会为人指路,但许是吸纳的念头驳杂,又或者受了不同的山气熏染,竟是有善有恶,使得梅州百姓又敬又畏,轻易不会在夜里赶路。
齐敬之听说此事,反而改作夜行,遇到心怀善意的路神便以买山钱酬谢,遇到害人的自然是打杀炼化了账。
眼见雾气消散得差不多了,前方显出一处路口,却是个十字通衢,只是并无挡箭碑指路。
齐敬之将天地玄鉴收回,寻思道“我从西面的鸡鸣寨而来,要往东边歇马桥旁的客栈落脚,那白枣林和牛头崖却是无暇得见了。”
他看准方向,朝东边的路口一指。
斑奴立刻嘶鸣一声,发足狂奔起来。
一人两兽复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前方溪水潺潺,溪边松树苍翠,溪上石桥飞架。
斑奴驻足桥西,不再向前。
齐敬之抬头望望天色,眼见得白露暧空、素月流天,云中忽有一鹤飞过,鹤唳悠扬、声传林野。
秋老漫天霜,月出碧云间。一溪松色古,半夜鹤声寒。
齐敬之收回目光,继而看向石桥上那几个正在嬉戏打闹的褐衣孩童。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很是和善“请问此地可是歇马桥?那歇马栈又在何处?”
石桥上的褐衣孩童共有七个,容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听见齐敬之的问话,大多数孩童只顾玩耍打闹,竟是理也不理。
只其中一个童子扭头看向少年,脆生生地道“你这人惹了大祸,现在掉头还来得及,那歇马栈可去不得!”
齐敬之一怔,不由讶然问道“这可奇了,我怎么不知自己惹过什么祸?”
童子眉毛倒竖,没好气道“骗你做甚?我听说几日前那布袋涧的路神竟是被人诛灭了,此刻你身上兀自沾染着路神怨气,定然是那个祸头子无疑,怎么还敢在这条路上走,还一路奔着歇马栈而来?”
齐敬之低头在身上看了看,随即抬头笑道“我虽然境界不高,但对气息还算敏锐,若说如今身上还有路神怨气残留,那也应是牛头崖路神的,至于布袋涧路神,都了账两天了,哪还能存下半点气息?”
他眸中火光跳跃,同时翻转腕口,掌中登时多了一柄牛耳尖刀,接着便从头到脚,挥刀虚斩了几下。
霎时间,一丝黑气就被凭空斩了出来,又在凄惨的牛哞声中消散于无形。
这下子便连其余孩童也停下了打闹,扭头呆愣愣地看向少年。
齐敬之轻笑道“这样一来,我能去那歇马栈了么?”
领头答话的那个童子也是一愕,脸上隐有惧色,凝眉沉声道“当真好手段!既然不听劝,尽管过桥便是,沿路走上半里,道旁山坳里便是歇马栈的所在!”
说罢,童子一摆手,带着其余六个孩童让开了道路。
齐敬之默然片刻,脸上笑容真挚了几分“你语气不善,但出言提醒便是好意,我自当领情。”
他顿了顿,伸手朝着桥下一指“我先前说自己对气息敏锐绝非虚言,如若我感应不错,你们的本体就埋在这条溪水之中。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齐敬之所指的乃是石桥下溪水中的一处小小沙洲,由淤泥堆积而成,不过方桌大小,看上去毫不起眼。
七个孩童却是齐齐骇然失色,领头的童子更是神色数变,明显是被拿捏住了命门。
半晌之后,它才猛地一咬牙,当先跪了下来“当年我们兄弟坠落桥下,埋在泥中无人理会,如今虽生出了灵智,却也被桥势所镇、不得自由。若得搭救,当奉恩公为主!”
它这么一跪,其余六个也忙不迭地跟着跪下,嘴里不出声,脸上神情却是一般无二。
齐敬之看了一眼石桥桥洞的拱顶,见那里雕刻着一个兽头,虽然残缺磨损严重,但凶威神韵未失,不由心下了然。
他再次看向七个褐衣孩童,摇头道“我点破你们本体所在,并不是要以此威胁你们,更无挟恩图报之意。你们拦路示警,乃是投我以桃,我助你等脱困,亦不过是报之以李,彼此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委实不值一提。”
说罢,他便从斑奴背上腾身而起,掠向那处水中沙洲。
齐敬之的双脚堪堪触及溪水,那水流便蓬地炸开,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排向两边。
七个褐衣孩童惊呼一声,纷纷趴到石桥边缘,扒着桥面往下张望。
只见沙洲上的溪水已经排干,露出一方深褐色的淤泥,那个玄袍银带、腰悬金牌的少年屈膝蹲身,正将双手插入泥中摸索。
领头的童子脸上露出希冀之色,忍不住伸手指点“恩公再往东摸一摸……”
齐敬之抬头展颜一笑,旋即依言而行,很快就触到了一个硬物,个头很是不小。
待得双手抓实,他周身劲力贯通,奋力将那硬物一寸寸拔出。
七个褐衣孩童发出压制不住的欢呼,纷纷化为褐色光华,向着少年的双臂之间投去。
齐敬之低头一看,就见手里拿着的是个硬木制成的车轮,轮子上装着同样材质的辐条,只是并不完整,眼下只剩下七根。
下一刻,这七根直木车辐上各自生出眉眼,挤眉弄眼一阵,随即齐齐放声欢笑“多谢恩公搭救!”
齐敬之洒然一笑,抬手便将这个木头车轮扔上石桥“既已脱困,这就撒欢去吧!”
他跃出溪水、回到斑奴背上,身上不见丝毫水渍,便连淤泥也不曾沾染半点。
斑奴径直奔上石桥,好奇地瞧了木头车轮一眼,从旁一掠而过。
“恩公等等我们!那歇马栈真的不能去!”七根车辐急得大叫。
随即硬木车轮猛地立起,骨碌碌滚下石桥,远远追赶着斑奴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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