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看得清楚,骊山广野这条赤火胖鱼的气息分明与赤蛤、赤灶一脉相承。
以彤鱼氏血脉为引,以所谓日中天地之精气为食,应就是浑天司姬姓骊氏的修行根基所在了。
只见这条赤火胖鱼甫一腾空,便即朝着军寨的方向游动而去,只是行进路线并没有取最短的直线,反而很是曲折蜿蜒,中途更是几度折返往复。
下方军阵中本来已经有千余弓箭手在弯弓搭箭,见状又将羽箭放回了箭囊。
片刻之后,赤火胖鱼终于飞临军寨辕门上空,继而一头撞上了某种无形的壁障,竟是在空中激起了一圈圈形似水波的涟漪。
紧接着只听啵的一声,赤火胖鱼的身躯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走吧。”
坐在骊驹背上的骊山广野忽然开口,旋即一振缰绳、当先而行。
有了他的带领,驺吾军众人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和阻拦,反而守在军寨外的甲士们还主动让开了一条直通辕门的道路。
在刀锋夹道、甲士环伺之下,众人走马徐行,其中骊山广野因为要分心两用,骑马好似乘船,身躯在骊驹背上摇来晃去,好几次眼瞅着就要坠马,却偏偏每次都能转危为安。
齐敬之与韦应典赶上前,各自护住这胖胖少年的一边。
少年校尉与自己麾下的营尉对视一眼,开口道:“我所遇之人都无一例外尊称那位浑天司的司正为鲁公,却是不曾言及对方名讳,待会儿拜见时万一犯了什么忌讳就不好了。韦兄久在礼部,应当知晓吧?”
韦应典了然点头:“鲁公年高德劭、深居简出,绝少有人知晓其名讳,只是听说他老人家自号‘耘夫’,便是与礼部公文往来时,落款用印也是这两个字,故而礼部上下提起,多会尊称一声‘耘公’。”
“鲁耘夫?”齐敬之默念一遍,却是不解其意。
韦应典便道:“《管子·八观》有云:“行其田野,视其耕耘,计其农事。”
“耕夫者,翻地松土者也。耘夫者,除草培土者也。”
“鲁司正以‘耘夫’为号,许是自谦之意吧。”
齐敬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想起了镇魔院的《躬耕谱》。
没等他往深里琢磨,随着斑奴跃入辕门,少年眼前光影变幻,竟是一瞬间由白昼转入了黑夜。
天青如海,星光摇落。
一条长达数十丈的赤金螭龙盘踞当空,鳞生金光、身缠烈火,正围绕着一座九尺高的悬空祭坛游走不休。
祭坛正下方却见不到那座传说中的地窟,反而有一座小土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隆起,只是与半空中的祭坛和赤金螭龙尚有很遥远的距离。
齐敬之没有去看不起眼的小丘,甚至也没有关注古朴高远的祭坛。
他的一双眸子早被那条赤金螭龙牢牢占据,心里更有一段鲜明如火烧、如刀刻的记忆浮现。
无数妖军围困当中,驴头元帅奋力掷出了一柄八宝赤金枪。那长枪陡然化作一条赤身金鳞的虬龙,伴随赤焰金光,摇头摆尾、扑击而去……
就在这时,驺吾军众人头顶有一条赤火胖鱼落下,落入骊山广野口中,也让这个胖胖的少年彻底回神。
他见少年校尉脸上竟似有哀戚之色流露,不由纳罕问道:“世兄在想什么?”
齐敬之回过神来,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我方才听说了鲁公的别号,还以为会见到一位躬耕于野的质朴长者,没想到竟是瞧见了一条飞腾九重的赤金螭龙。”
他话音才落,半空祭坛上就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螭龙怎么了?螭龙就不能耕田了?”
“齐校尉既是出身道门,岂不闻仙家有诗云:秦妃卷帘北窗晓,窗前植桐青凤小。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
齐敬之闻言顿觉错愕,当即从斑奴脊背上跃下,望空抱拳一礼:“让鲁公见笑了!”
“大司马以及晚辈门中师长确实喜欢辞赋文章之道,奈何齐敬之不学无术,从生下来就没读过几首诗词。”
“哦?仙羽山门人竟然不爱吟诗?还真是难得!”
鲁公惊讶之余,语气之中竟明显多了几分欢喜:“既然如此,我这个只会做农活的老头子也就不必搜肠刮肚,在尔等小辈面前强撑门面了!”
“呵呵,许久不曾与年轻人亲近,你们自己上来拜见吧!”
闻听此言,齐敬之张了张嘴,又扭头看了看骊山广野,总算知晓这厮的脾性是随谁了。
骊山广野嘿嘿一笑:“鲁公向来随和,只是想要见他老人家一面,没点真才实学是不行的。”
一句话未曾说完,这厮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形似酒盅的赤灶,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酒壶。
清澈浓香的酒液倒入赤灶,立刻从中激发出一道精纯无比的日中天地之精气,旋即这些精气又凝成一条金红相间的飘带,向着那条赤金螭龙的巨口缓缓飞去。
骊山广野将小酒壶抛给齐敬之,自己则一跃而起,在金红飘带上蹬踏借力,眨眼间就跃上了祭坛的北面石阶。
“承情了!”
齐敬之仰头看着骊山广野,抱拳朗声说道。
以对方灵台郎的身份,尤其与鲁公关系亲近无比,原本无需浪费一枚颇为珍贵的赤灶,但骊山广野偏偏就这样做了,这分明就是在给驺吾军众人做示范。
同时他此举也是在隐晦地提醒,登上祭坛之人会从鲁公那里得到不小的好处,最起码也比一枚赤灶要珍贵。
于是,齐敬之回头看向身后众人:“谁想试一试?赤灶由我来出。”
韦应典立刻摇头:“韦某自有办法,无须道兄破费。”
十几个选锋队骑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只有童蛟海咬着牙站了出来。
“启禀大人,弟兄们修为低微、身躯沉重,怕是做不到骊山大人那般借力跃空,也就属下还有那么几分把握,只是宝物珍贵……”
没等童蛟海说完,齐敬之已经将小酒壶和一枚赤灶抛给了对方。
不再理会这个惊喜交加的选锋队队正,少年校尉背后陡然冒出一对铁翅,旋即振翅腾空,轻松飞到了骊山广野身侧。
他回身下望,只见韦应典拔刀在手、反手上撩,立刻有一股狂风席卷而上,风中霜刃浮现,好似万千白羽蹁跹。
紧接着,这位穿白衫文士袍、套青黑犀兕甲的驺吾军营尉纵身跃起,脚下连连蹬踏,身形极速攀升,与先前骊山广野的做法堪称异曲同工。
狂风霜刃才一靠近赤金螭龙,立刻飞速瓦解冰消,好在离着祭坛已经不远,韦应典最后奋力一跃,稳稳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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