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防范,二人日子本就如履薄冰,思索再三,齐清猗也就强迫自己淡忘了这件事。
人死已矣,生者何如?
直到魏熠说要退往寒疆,齐清猗才开始整日的焦愁。兵行险着,拿无忧去试探魏塱。没想到,试探出来的,是齐世言。
那几日,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床上,靠着一方软枕,时而回忆自己的夫君,时而去想自己的阿爹。
这两个人,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男子。居然那么相似,都是给了自己无尽欢欣,而后又带来了人生里最大的绝望。
齐清猗在魏熠死后才意识到,原来那夜耳边私语,是魏熠已经料到自己要死了。这个让了三年的男子,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让,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不让的资格了。于是他接受的那么平静,人死苦消,徒留活着的人连带着去承受本属于他的那一份苦楚。
而齐世言,自魏塱登基,就与陈王府断绝往来,甚至不喜齐清猗归家,父女之间恩情尽散。他当然是想俯首称臣换个两家太平,可蓝田之玉,能当多久的瓦呢。即使没有齐清猗怀孕一事,齐家得偿所愿归乡,难道陈王府就真能这样一辈子苟活?怕也不是。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根刺。要么尖厉的让人无法触碰,要么,就是被人拔掉。纵然退的了一时,但退不了一世。
齐清猗手摸到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一切归于往昔。她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阿爹,但除了阿爹真的参与,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能说通永乐公主的泼天之恨了。
可谁的恨,又会轻呢?她齐清猗就没恨过吗?魏熠死后,她惊觉自己想起这个夫君,竟然全是恨。那些风花雪月,都是假的,不过是因为魏熠得来不费吹灰之力,所以给的那么痛快。一朝凄风苦雨,他就什么也给不了自己的妻子。给不了宠爱,给不了安宁,甚至于,连生命都不愿意给了。
她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齐世言,居然还是恨。宫门一入深似海,送进去一个妹妹还不够,又巴巴的把自己女儿送了进去,最后不惜让外甥女去死来保全满门荣华。“你爹连手魏塱害死无忧”,她想起这句话,恨的几乎要呕出来,恨的想马爬起来回齐府问问齐世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甚至恨上了一墙之隔的三妹妹。不是什么三妹妹,是她齐清猗一厢情愿,装聋作哑,自以为喊句三妹妹,就真的有了骨肉亲情,让薛凌不顾身死保住她肚子里的娃。可薛凌明明说过会尽力保住的,为什么,当晚,离开了自己?
然而到最后,所有的恨,都回到了她自己身上。这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就做了那么一件事,是从自己的心,那就是借永乐公主之手,已无忧之死去试探魏塱,能否放自己夫君离开。
她恨自己不够心狠,明知永乐公主落水有蹊跷,还巴巴的凑上门。恨得肝肠寸断,比那碗药水带来的疼痛更甚,以至于薛凌一提起,就立马说“落儿,是我,当晚之事,是我”。
唯恐遗忘了这锥心之痛,原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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