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就算了吧。过几天咱们就回去了,就算了。
算了这种事,是你说的啊,你的事,就算了。”
薛暝一头雾水不知道在说谁,莫不然这树底下也埋了一个。过几天要回去,说算了,听来指的是那个姓李的,姓李的不是埋在隐佛寺吗?
薛凌拍了拍手,瞧见树根底下堆了些光洁鹅卵石,有大有小,不知道是何时砌的,伸手捡了半个鸡蛋大的,撩起裙摆擦的十分仔细。
薛暝当她是留个念想,也没多问。擦干净后,薛凌笑放进了袖笼里,与薛暝道:“快走快走,好时光到头了,得去干烂事儿了。”
“咱们不回去?”
“回回回,去完江府就回。”
“现在去?”
“现在去。”
薛暝看天色已暗,道:“什么事那么急,非得赶在这会,咱们明天....”
“走。”薛凌打断道,转身往外。薛暝无奈,只能跟上,出了门,她转身,细致将门合上,柔道:“以后我就不来了啊。”
说罢才离去,往街上寻了马车,薛暝又念叨了两句,眼看宵禁将至,这属实不是个好点儿。
薛凌倚在车窗上,听一句点一下头,待他说完,却是笑道:“最后一回,以后再不往江府去了。”
薛暝蹙眉,恼将脸转向一旁,再没劝。外面的车马,只能往江府正门去,再用不得薛暝往日身份,扣门许久,等了通传,弓匕方姗姗来迎,冷脸问:“深夜过来,是什么事。”
薛凌心绪颇佳,指了指天边,笑道:“这说的哪年哪月话,这会还不到酉时,我还指望讨碗饭呢,算什么深夜。”
弓匕不答,匆匆将人领往江玉枫书房处。薛凌站在门口,双手往腰上一插,昂首挺胸深呼了一口天地清气,方撤手往里,只说有这口气在,进去看到啥都能忍一忍。
过了屏风处,江玉枫照常捧书坐在桌前。薛凌不欲与他寒暄,朗声道:“薛璃呢,我来找他。”
薛暝就在身后跟着,猛然抬头看罢薛凌又去看江玉枫,惊觉自己失态,又赶紧垂了头,想不出江府里怎么还有个姓薛的。
正在分神处,“哗啦”一声,江玉枫手上书砸将过来,薛暝再要挡已是来不及,反倒是薛凌侧身躲闪顺带扯了他一把。
再看地上,确只一卷笔墨,伤不了人,不知江玉枫为何大发脾气,薛凌也是没个预料,奇道:“你晚间吃错药了。”
话落江玉枫抄起桌上杯碗镇纸连丢了三四样,薛凌一一避过,冷道:“你再丢,我就不客气了。”薛暝在旁手搭到了腰间。
江玉枫转了脸,哈哈笑道:“拓跋铣怎么了,你把他杀了,是不是,是不是你把他杀了,你把他杀了,你该在西北,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在这,你站这干什么。”
薛凌愈加一头雾水,想这些事儿谁跳脚也轮不到江玉枫跳脚,自个儿如何行事都与他无干啊....
猜不出个缘由,她也懒得参合,寻常道:“我很快就要走了,太子登基,天下还是大梁,江府虽暂无实权,到底是世袭的公卿勋贵,你谋什么都可以,也算平安落地,在这摔什么锅砸什么碗。
薛璃在哪?”
她以为人在里面,频频往里屋看。江玉枫与弓匕讽道:“听不到薛小将军令吗?去把人喊来啊。”
原薛璃居然不在里屋,薛凌这才回正眼光,弓匕道:“方才就着人去传了,再等等罢。”
江玉枫笑道:“等什么等,去催啊。”
薛凌复往门外看了眼,听弓匕这话,大概是她扣门时就去传了薛璃,毕竟能猜到自个儿来多半只为着这桩,然薛璃现在不在这,就是听到自个儿来了,还在磨蹭。
她仍是无声喘了口气,心中暗道罢了罢了。弓匕得了话,应声后往外。薛凌原地站着,有意缓和,指了指桌上,笑道:“怎么这会来,茶都不舍得给了。”
江玉枫嗤嗤笑过两声,仰头看着屋顶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他托大,来诱我,我想他死。”
“他死了,你也可以接着聚兵啊,为什么要回来。”
“他都死了,我聚兵做什么。”
“你聚兵打回来啊。”
薛凌顿了顿,眼前是鲁文安仰身跌往城墙外,江玉枫追问:“你不是去过朝堂吗?你不是造了兵符吗?你不是苦心孤诣揽势谋权求财吗?你为什么放着几十万兵马不要,两手空空回来了?”
她垂头,土丘下枯槁干瘦的老头喊“我哪里要什么天爷的儿子哦,我要我的儿子啊”,她抿嘴,轻道:“我只想要平城。”
江玉枫哈哈大笑拼命拍打着轮椅扶手:“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当年薛弋寒要将你送走,怪不得,我说他留个废物在京中做什么,废物也比你这种蠢货好,废物好歹听话。
你这种蠢货,你这种蠢货....你这种蠢货,他是早知道你是个蠢货,怪不得他也觉得你死了最好。
你看你这种蠢货.....”他笑的涕泗横流:“你看你这种蠢货,看见了薛弋寒下场,还要抢着步他后尘,我就说他为什么不让你这蠢货留着。
原来你俩是同一种蠢货,他知道你是个蠢货,你说你,你要死早去死啊,当年就去死啊,为何拖到今日来。
你跟他一起死了不是更好,我用那废物用的顺手些,哎你说你们....怎么当年,薛弋寒当年怎么不直接杀了你,他倒是把事儿做完啊。
他不做完,你也不做完,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她含笑听了,站在这,和几年前的薛弋寒重叠,窗外是明月成雪。
薛璃耐着性子等江玉枫骂完方进门,他是得了消息薛凌过来,迟迟未迎并非刻意拖延,实是自上次回来,旧病突来,每况愈下,天色稍晚就躺下了。
起身后又怕自个儿面容过于憔悴,喊丫鬟换过衣衫洗漱后扑了些粉方过来。江玉枫喊弓匕去催,刚出门便遇上,两人进来,那些话,一字不漏都入了耳。
“家姐。”薛璃正经拱手,弯腰行了礼,又与江玉枫恭敬喊:“大哥。”
江玉枫一撩书卷,懒懒撇开脸去。薛凌轻颔首,垂目间想不出个好话来。
我要走了,你跟我回去?他与江府情浓,定不跟自己走的。
我要走了,我带你回去?这话听来托大,万一他觉得自个儿强迫他就更难跟着走。
这不是好地方,你跟我走?也是不行,说了那么多次没什么用,何况江玉枫就在这,吵起来了局势更糟。
我以前不对,你跟我回去?那不行啊,多半劝不动,这三四年,也不能说不对。
她茫然失措,瞥见窗角玉兔清辉,打着旋儿往屋里洒,平城要下雪了。
她伸手往手腕处,习惯要捏,触及骨骼,才记起不是,转而伸向袖笼,避开恩怨轮廓,笨拙拿出那两块石头,托在掌心往薛璃面前递,像她幼年晚了时辰要被薛弋寒抓住的忐忑与侥幸。
“平城....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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