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绪已许久未曾这样不受控过,从太子来信告诉他阮蓁出事开始,一路上,他几次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欲望。
霍成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从见到这个丝毫不怕他的小姑娘开始,到如今,不过几次交集,她似乎能轻易的影响他。
而她如今不过七岁。
若是往日,他会将这种不稳定的因素毫不留情地提早扼杀在摇篮里,然而这一次,他却想看看她对他的影响能到何种地步,所以,他纵容着。
进西捎间儿前霍成稍稍打量了一下自己,待确认身上的血腥气已消散后,这才提步进了屋子。
恰巧苏大夫从里间出来通知众人,“人醒了。”
老太君和阮渊夫妇得了消息就来守着了,就连一向不着家的阮滔这几日也时不时就来探望一番。
听到这个好消息,众人面上难掩喜色,争先恐后地进了里间。
施过针,阮蓁的烧已经退了,小小的一个,躺在猩猩红十样锦绣金线锦被里,乌发散落在枕上,整张脸苍白如雪,唯独一双眼儿黑黝黝的,格外显眼。
见到众人,她弯了弯唇,慢慢张嘴想要说话,却因着连日的高烧嗓子喑哑,一时发不出声来。
刘氏赶忙上前倒了杯水喂着她喝,她扒着杯沿小口小口地抿水,眼睫毛轻轻颤动,如振翅欲飞的蝶翼,美丽脆弱。
阮蓁喝了半杯水,终于能开口说话,她似是知道众人连日来为她牵肠挂肚辗转难眠,弯着唇笑盈盈地挨个问候。
刘氏看得几乎要落泪,红着眼眶转过头去,手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握了一下,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娘,别哭,我不难受。”
阮蓁带着笑重复,“真的,一点儿不难受。”
她歪了歪头,点漆瞳子骨碌碌转了转,天真道:“感觉像是睡了一觉,就是好像睡得有点太久了……”
老太君笑着点头,慈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是啊,囡囡这一回睡得太久了,祖母房里的点心都让你三哥哥吃完了,不过没关系,祖母再让刘嬷嬷给你做。”
“好。”阮蓁小兽一般依恋地蹭了蹭老太君的掌心。
将将苏醒,阮蓁的身子尚很虚弱,苏大夫不许她多说话,赶着众人出去。
霍成一直站在阮渊身后,前头的人都走了,阮蓁才看见他,不顾苏大夫的眼色,急急喊道:“大哥哥!”
方才与家中长辈的对话已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这一声喊过后有些脱力,皱着眉急促地呼吸,就是不肯闭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霍成,水汪汪的大眼里全是希翼。
霍成就在她的期盼中走近她,她奋力抬手指了指床边的黄花梨缠枝莲纹鼓凳,要他坐下。
苏大夫在一旁看得稀奇,霍成自幼感情淡薄,又在战场上养大,那份嗜血残酷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如今却对这么个小姑娘百依百顺,耐心十足,让她实在难以不心生好奇。
既然存了看戏的心思,苏大夫自然不会赶霍成走。
“大哥哥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歇了片刻,阮蓁才攒出些许力气,巴巴儿地问霍成。
霍成沉默了一息,淡淡道:“不是。”
“哦……”小姑娘上一瞬还灵透透的水眸立时暗了下去,抿着嘴一脸不开心。
霍成喉咙动了动,正要解释,却被苏大夫抢了先,小姑娘实在太软糯可爱,她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道:“他不是特地来看你的,他是特地去请了我来给你治病的!”
阮蓁立即就高兴起来,露出甜甜的笑靥,悄悄伸手拽了拽霍成的袖子,“谢谢大哥哥。”
“嗯。”
霍成眉目淡漠,仿佛此时与他无关,她却一点儿不在意,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好了。”这样乖巧懂事又格外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苏大夫心生喜爱,语气也和缓许多,提醒道:“再说下去你身子要受不住了,其余的明日等你醒来再说吧。”
阮蓁心里明白,大哥哥这一回恐怕不能久留,明日她就见不到他了。
她不自觉咬唇,苍白的唇印上些许血色,心中抉择再三,只问了一句她最关心的,“大哥哥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不要忘了她,生辰来看她。霍成心中过了过,点头。
阮蓁心满意足,放开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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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走出里间,阮泽这才得了空同他道谢,多的话他也不说,语调诚恳道:“此番还要多谢霍公子为小女寻来苏大夫,日后霍公子有事,只要宣平侯府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义不容辞!”只要能救了囡囡的命,别说宣平侯府,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眼睛不眨地给他。
阮泽如今深受成帝器重,这样的承诺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霍成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神色如常,颔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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