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漆漆的,并没有看到罗盘村的灯光和那座石塔。
我下车,但四下望去,此地极为陌生,根本不是罗盘村。
“先生,不要看了,这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司机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短枪。
“什么意思?”我问。
“有个老板要见你,请向后倒退三十步,别回头,当心我的枪会走火。”那留着短须的司机笑嘻嘻地说。
我没有反抗,顺从地一步步倒退。
三十步以后,我的肩膀、腰碰到了一辆敞开车门的轿车。
“请进。”那司机又晃了晃短枪。
我闻见了伏特加酒、雪茄烟混合的味道,立刻醒悟,这车子是属于俄罗斯人的。
俄罗斯人消失于海市蜃楼,其后援部队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恰好,我变成了各方势力的交汇点,不得不接受各方的询问。不过,可以确信的是,大家是抱着交朋友、探消息的目的来的,至少我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慢慢地进了车子,那扇门随即关闭。
这是一辆加长奔驰车,车子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矮胖的秃顶男人,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雪茄,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随着音箱里的俄罗斯音乐摇头晃脑。
“我只有三个问题,每个问题的酬劳是十万美金。当然,如果你回答得特别完美,还有更多特殊奖励。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他问。
这其实是一个中国人,但他的派头却是十足的俄罗斯风格,崇洋媚外之气扑面而来。
我不愿过多纠缠,缓缓点头。
“我的人还活着吗?”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我从没问过左丰收这个问题,但我相信,只要是有利用价值的人,都会活着。
“活着。”我点点头。
“能不能马上处死他们,不留后患?”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叹了口气:“能。”
大沙漠是可以无限吞噬人命的,几个俄罗斯人消失于此,无异于几滴雨水落在大海中,根本无从查找,很快就会从人们的记忆中删除。
“第三个问题,归降北方大帝,需要什么条件?”他接着问。
我冷淡地回答:“最重要的条件,我得先见到北方大帝,才会考虑归顺的问题。同时,我是中国人,只有一个祖国,那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不可能是俄罗斯。即便北方大帝乐意替我改换国籍,那我的身体里也永远流淌着中国血液。所以,归顺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这个回答令他非常满意,以至于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从车窗里伸出手去,将空杯摔碎在路面上。
“非常好,非常好的回答,非常真实,直抒胸臆。我就需要这种准确、肯定的回答,这将让我下一步的工作非常容易完成。酬金会由专人送给你,现在,你可以下车了。”他说。
我有些诧异,因为这三个问题的确容易回答,并且毫无伪饰,全凭真实想法回答。尤其是第三个,我很难相信,对方听说我根本不能归顺北方大帝的时候,竟然表现得那么兴奋。
“再见。”我开门下车。
“下次见面,我们是死敌。”他笑嘻嘻地向我挥手。
我这才明白,他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确认双方是朋友还是敌人。
搞清了这种问题,以后的工作的确容易进行,绝对不必为了“杀与不杀”这种问题而反复权衡。
“很好,那我就希望永远不要再见。”我有礼貌地替对方关门。
车窗玻璃忽然落下,那人向我挑起大拇指:“不愧是谦谦君子,即使明知下一步将成为对手,仍然镇定自若。你能做到,我却做不到。看来,要向你学习的方面还很多——我得提前告诉你一点,一般来说,我向别人学习的方法就是杀死对方,以确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的无比正确性。这个社会,君子死得最快,只有小人才能长久地活下去——再见,再见了。”
玻璃升上去,车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回过头,出租车司机已经替我开门,正等着我上车。
“你还没走?不怕我报复?”我问。
司机摇头:“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肯定不会难为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以我的经验,我守在这里,不但不会受罚,反而有可能领赏。”
我上了车,静静地靠在角落里,转头望着窗外。
“你是唯一一个同样情况下上车没有大声骂街的人——”司机笑起来。
“是啊,无用的人才会骂街,对不对?”我苦笑一声。
我累了,连骂街也没力气,更何况,我从来都不骂街。
车子驶到罗盘村,我并没有要求他送我到石塔下面,而是无言地下车,一步一步走向石塔。
“先生,祝你好运。提醒你,跟北方大帝合作,肯定有钱赚。”司机在我身后大声叫,声音在夜色里远远地传开。
由这司机身上可以看得出,北方大帝的人十分嚣张,根本不在乎其它势力怎么想。
其实,每一方势力都有自己的特点,有些狂妄如狮虎,有些隐忍如毒蛇,但到了最后,总有图穷匕见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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