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浸透了血污和泥土,衣物下的躯体似乎已经满身疮痍。
“你这是……”
“别说了,赶紧跑。”
她抓住了我的右手,拉着我奔跑起来。我想起白天她砍倒行道树之后也是像现在这样拉着我奔跑的,但此刻我心里却只有一片冰冷。
“看来这座山是不打算放我们走啊……”跑了没多远,她便叹息。
“这座山?”
“你大概无法感受到吧,我也是刚刚注意到的。这座山,确切地说,是这片山林,有着使人迷失的魔力。”她说,“在山林外面徘徊的人会迷失其中,在里面的人则无法出去,就是这样的构造。”
“是魔人把山林变成这样的吗?”
“应该不是吧。”
“难道过去在这里失踪的人也是因为这个……”我想起了失踪的前桌和幼女。
毫不掩饰的足音从后方急促地传来。无疑,是魔人正在疾速接近中,我能够从这足音里感受到莫大的杀意。与此同时,我的耳畔响起了青鸟低沉的嗓音,“李多,对不起……我无法保护你了。”
话音刚落,她便松开了我的右手,然后极其粗暴地把我一推,这力气大到让我不受控制地向地上跌去。
她这是在做什么?我一时间意识混乱,竟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则黑色笑话:两人在丛林里被食人饿虎追赶,虽然谁都不如老虎跑得快,但只要跑得比身边的人快就可以了,慢的人自然会成为负责吸引老虎的诱饵。
她这是……要把我当成诱饵吗?
然而,下一瞬间,我因自己肤浅而又卑劣的想法而深感羞耻。
在自己原本站着的位置,一把遍布锈蚀的巨斧从黑暗中出现,宛如断头台般落下。我由于被青鸟推开而幸免于难,她却已经无法收回自己的手臂,左前臂被斧刃斩落,血浆喷射出来。
“快跑!”她一边喊叫,一边凝聚出雷电剑,对准魔人刺去。
但魔人根本没有理会袭向自己的青鸟,他毫不犹豫地面向了我。纵使雷电剑击穿了他心脏的位置,他也没有丝毫动摇,依旧向我挥动巨斧。
我无法从那没有五官的面孔上看到眼神和表情,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烈且明确的意志——他比任何人都要憎恨我,无论我跑到天涯海角,无论重复多少次,他都要将我斩杀。
我的视野陡然旋转飞逝,然后落到草地上。
而最终传入耳中的,是青鸟悲愤交加的呐喊,以及雷电交织鸣响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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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的广播声唤醒了我:
“下一站‘无名山站’,开左边门,请把爱心专座让给有需要的乘客……”
我似乎从一场无比逼真的噩梦中清醒了过来,眼前是列车的车厢,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没有走不出去的黑暗山林,没有魔人、没有青鸟,也没有痛苦和死亡。我重新回到了清醒的世界。
但是,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又回来了。
青鸟的面孔在我的意识中清晰地浮现。
最初认识她的时候,我还因为她那过于年轻的外貌而看低她,心想这么个人怎么也不像是国家一级猎魔人,后来我居然还在一瞬间错以为她之所以推开我,是为了把我当成诱饵喂给魔人,好方便自己苟且偷生地逃跑。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烧起来一样火辣辣的。同时,我为自己的死亡而心有余悸。但是这股误会他人的羞耻感甚至短暂地压过了余悸。
毫无疑问,她是真正有着英雄情操的人,我哪里有资格在心里贬低这样的人呢?
好在我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时间回溯……我曾经怀疑这是只会发生一次的奇迹,所以没有放心依赖这种东西。不过既然会重复发生,那就不是简单的奇迹了。虽然不知道这种现象为什么会重复发生在我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的人身上,但要是能够好好利用这种现象,我是否也能够拥有惩恶扬善的力量,成为一个儿时幻想过的英雄角色呢?就像是……青鸟一样?
遥远的事情先不去谈,先总结上次的事情吧。
如果把我最初见到魔人的经历称为“第一次”,那么上次就是“第二次”。
在“第二次”里,我神秘地梦游到了无名山的黑暗山林,而山林则具有“令人迷失”的特性,魔人也身处于山林里。
我的梦游、迷失的山林、恐怖的魔人……如果将这三者视为彼此孤立的三起超常事件,就过于违和了。
超常事件哪怕在国家层面上没有那么罕见,在私人层面上也应该是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次的超低概率事件才对,然而我这个一般人却一次性遇到了三起,这个概率有多低,我简直难以想象。因此,我倾向于将其解释为“一起超常事件的不同组成部分”。
魔人对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意也能够作证这个理论,我似乎早已在某个时刻与这个魔人结下了不共戴天的关系。基于这个理论,尽管青鸟说过山林的迷失现象并非魔人的所作所为,但应该还有其他能够将两者连接起来的视角才对。
我以为自己只要远离无名山就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基于无知的乐观而已。不知不觉中,我自身也已经成为了这起超常事件的组成部分。
要不要索性逃跑——这种想法最好还是直接扔进垃圾桶里。魔人又不是无名山的“地缚灵”,青鸟提及过,他是杀人魔。如果就这么回城里过正常生活,或许哪天就会被魔人抓出来杀掉吧。最糟糕的情形就是在城里躺下没多久,回过神来又发现自己神秘地梦游到无名山上去了。
必须积极地做点什么,不再是仅仅作为“超常事件的报案人”,我自身也必须参与进去。
但具体又要如何参与呢?青鸟和魔人的战场,是我说参与就能参与的吗?
尽管茫然,但无论怎么计划,我都得先联络到青鸟。
之后,我一丝不苟地模仿自己上次的所作所为,先去无名山山脚的小卖店买水、再去派出所报案,然后回到车站,默默地等待上次见过的猎魔人部门的老男人来拍自己的肩膀。
但这次,没有人过来。
一直等到傍晚,无论是那个老男人也好、青鸟也罢,谁都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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