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的失手,这书就从他手里掉进了箱。
这个箱子里的书的封皮都是厚实的可以遮住封面的牛皮纸。牛皮纸是一种老式的书皮款式,多绘有一些重复的纹理,与后来的透明纸配夹子,或者再后来的不需要夹子的自粘透明书皮不同,它摸上去是凹凸不平的。
他没敢立即把书捡起来,而是先捡起了那两张书皮。这时,他才发现书皮之间其实存在差异,并不是他原先所想的毫无变化。后一张书皮相比前一张书皮,所有的图案都发生了向左上的移动。这种移动对书皮来说是正常的。作为流水线的产品,它在出厂时可能是从一整张大纸上裁开的。到了实际包装时也可能会被用户剪开。因此,尽管图像重复,但准线不同,包起书来的包装折痕自然也会留在图画中不同的位置。
这种合理的前提在于,这些不属于一本书,也不该是从一本书上反复剥下来的。
李明都轻轻咽下一口口水。
昏昏沉沉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这种清醒并不能叫他思考更多,现在他所有的想法都在这本书上。当他再次捡起那本妖书时,他发觉自己的肩膀有些颤抖。
书的封面与剥下来的封皮一般发白,底色是黑的,有以碎花为主体的重复图案。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意味的。他只把这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心想自己应该得翻开这本书看看,好发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自己的幻觉。
但当他把手放在书页与书页的边缘时,一种奇异的发自对未知人生的胆怯让他在想是否应该翻开这书。而他的手没有听他变化莫测的思想指挥,已自然地本能地揭开数页。
一片空白的书面映入他的眼帘。
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他松了一口气。
只在左侧的页标用歪歪曲曲的数字标着3042,这可能是页码。
在考虑页码是否代表了真实的页数前,他已自然地向前翻开数页,那面书页在下方角标写着-5604。书面照旧一片空白。纸张有做旧的感觉,材质很差,纤薄得似乎一戳就破。
如果将“-”这一符号考虑为负号,那么这书便要有上万页厚了吗?
他皱起眉头,心跳得厉害,又要翻页,这次他准备只翻一页。
图书的翻页说来也难。也不知道是书材质不好,还是被汗或者其他东西粘住的缘故,李明都经常有翻页总是翻过头的事情,总是一下子翻过好几页,甚至难以把合在一起的两页分开。而等到与书习惯后,他又会变得一下子就能翻到自己想要的页数,这可能是因为那几页他经常读留下了某种书页的变形。
这本书是一本陌生的书,他翻页是翻不到位的。
他右手按住一页,轻轻搓磨,使摩擦力将这页的中部向上隆起,接着手指伸入,想要只把这页挑起,而他的左手死死按住原本的-5604页。接着,他看到相对于-5604的“下一页”在右下角标着-。
李明都心里一跳,本能地夹紧横在空中的那页,然后盯紧这薄薄的一页,轻轻搓揉,好将两页分开。结果两页上各写着一个天文数字般大小的代码。
他也不管,用手夹住后,径直继续搓页分页,而他分出来的页数越来越多,仅十个指头已夹不住。至于原本挑出的一叠书页一旦与书再度合二为一,便再也找不回来。他没能找回原来的3042页,也没看到过任何页码重复的两页,只见到书页接着书页好似依旧没有尽头,仿佛在不停生成,只见到上面的内容依旧一片空白,只有角标。
被他夹在手指中的那页的页码已标成了。
他一失手,书已合拢,再度划过半空,落回箱子并砸在其他的书上。
乱糟糟的想法疯也似的涌入他的脑海中。一会儿他在想这书是从哪里来的,是父母的遗物,还是他从租书店借来没还的。如果是前者,莫非父母是什么隐于人间的奇人异士吗?如果是后者,那么那租书店难道是什么奇妙不可思议的场所吗?一会儿他又开始想要是把这书的书皮不停剥下来,岂不是可以造出无限的纸料取暖全世界了,而他可以依仗之成为富豪?一会儿他就又想到不,这不行,因为剥书皮是有速度限制的,那输出功率就是恒定的,而且,而且可能会被夺走……
被夺走这个概念一落入他的脑海中,他立刻想要把这妖书捡起来,可手指刚刚触及书的表面,他全身愣在那里,念头又起变化。
他想也许他该报警,把这东西交给市里的图书馆、或者江城的巡署,或者其他有能力处理的人的身上,留在自己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再一会儿他又想他可能是累了,该睡一会儿,睡一会儿或许梦就醒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等到明天再去想的。
夜已极深了。旧城区的夜生活少,分外安静。短暂的雨水洗后,月亮重新从云边现身,与城市的灯火遥相呼应。
他把书一本本地收拾好,包括那本妖异的书,接着合上箱子,关上灯,往床上一倒,再不管东西。
月光洒满床铺,窗边欹曲树枝的影子落到床旁的地球仪上。黎明前的夜里又响起了犬吠声。
灰白的墙壁下,只一会儿,梦中的年轻人便像受了惊的鸟儿一样蜷曲起来,抓紧了床单。一片黑暗里,他好像听到有东西在呼唤他。
床单向内褶皱,人平静了下来,接着就像是丢了魂的植物人似的一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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