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的笑容,清云便会觉得心像被人用针扎着一样难受。这是这些年来清云最遗憾的一件事,自己明明有机会带她走,只要她愿意等,可惜只是自己的计划晚了一步,就满盘皆输。
她真的痛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力,也没有魄力,没办法告诉她自己一定有办法离开那栋囚禁她的牢笼。若是可以多几分勇气,若是可以再早一些带她走,或许如今就大不相同。
想着想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低下头,脑海中回想起了她曾经吹过的乐曲:有凤来仪。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书》中的益稷篇有言:箫韶九成,凤皇来仪,我朋友以前最喜欢以埙吹奏这曲乐曲…我想,她大概一直想像凤凰一样振翅而飞,却终究甚至连凡鸟的自由与潇洒都未曾拥有。她本是凤凰,却终是没有办法找到可以栖身的梧桐…”
玉喜仿佛若有所思,过了很久,浅浅的叹了一声:“我不会吹埙,这是一种很高雅的乐器,我想你的朋友一定是仅有才华和灵气的女子,不过我会琴,也会这首乐曲,也许你会喜欢听的。”
说罢,她取出琴,纤纤素手就如同跳跃的精灵,在琴弦上挥舞,熟悉的乐音就这样从其中缓缓流淌而出。
清云云闭上眼,脑海中又回想起自己在青楼熬过的那些年月,还有遇到的伙伴们。她们的面孔一一在眼前浮现,但最终都黯淡下去。
一曲奏毕,她睁开眼,对着眼前的姑娘发自真心的感激:“谢谢您,如今见着您,见着这栋楼,我就想起了我曾经的伙伴们。她们也被囚禁着,没有出走的机会,但无论她们是普通的燕雀,亦或是所谓的凤凰,都向往着同样广阔的苍穹,只可惜终究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玉喜向她凑近。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很真诚的说:“我明白。在这里我也见证着很多人的悲欢离合,这天下的青楼都是一样黑暗。但在这里的姑娘却常常心怀希望。这或许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虽然只是在别人见不到的角落里,最终逐渐熄灭…”
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相似的命运,两人在这一刻竟然颇有知己相逢之感。玉喜不知道青云的过往,清云也没有提起,但两个人却颇有默契的陷入了沉默。
等到一壶茶已经凉透,玉喜率先开了口:“我知道你的来意,这件事我可以直接帮你。若是你想要自己动手,我没有意见,但我或许可以做一些别的什么事。”
不知为何,清云竟然觉得这姑娘的神情在一瞬间有几分犹豫。她不知道这姑娘经历了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您!”
可就在这姑娘把手抽走的一刹那间,清云注意到了她的手腕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看上去就是像用刀刻出来的。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有些焦急的问道:“您的手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玉喜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地低下头,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露出浅浅的笑容:“没什么关系,我都习惯了。”
青楼的客人总是有各种见不得人的喜好,也在生活中面临着种种艰难之处,他们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办法洞察风起云涌的世事,便将自己所有心中的火焰都用来灼烧这些姑娘,这些比自己处境更加凄惨的姑娘。
清云看得出她并不想多说什么,便也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转移了话题:“这里的楼主平日里也会在楼里住吗?”
玉喜的神情显然有些躲闪,但还是照实回答:“不是的,只是有的时候他会来到我们这里。他平日里最好美色,我们这些花魁都是他所喜爱的。”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她身上的伤痕应该也都是这恶心的楼主造成的。
不知为何,清云莫名其妙的询问道:“你恨他?”
她并没有说这个人是谁,玉喜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明白过来。她依然是笑着的,但眼中有几分捉摸不透的忧伤:“也许吧,也许没有,我也说不明白。这世间的事本就是这样,错综复杂,形形色色,我是不懂的…”
清云没有再深究,她如今只是个普通的杀手,没办法帮助这姑娘脱离苦海,也没有资格对她的生活多加过问。只是,她有一些理解这姑娘的纠结与忧伤,却又很迷茫,或许人总是这样,辨不清自己心中复杂的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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