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让她觉得重获新生,知觉亦点点复苏。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那宫人惊喜的叫喊才渐次消失在她听不见的地方,便有匆忙慌乱的脚步声冲了进来,一阵风随之而至,将许久未见的容颜送到她床前。
她仍不能动身,微微偏转过头,便映入一张略有几分生疏的脸,浓墨重彩般造物偏爱的风流轮廓,却被大漠沧桑勾上一丝超越年龄的坚毅成熟。
惟独那双眼睛,仍旧跃动着今生所见独一无二的炽热星火。
“永清!”
许长歌已再也不能掩饰自我,在她床前顿了一霎,目之所及是她仍旧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略有些木讷的眼神,心中绞痛无比,又不敢将她揽入怀中,唯恐又触动差点令她一命归西的伤口,只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长、歌。”落入他耳中的字句如珠玉珍贵,却沙哑虚弱,仿佛在瑟瑟发抖。
永清眼前倏然又一暗,只是在笼罩的黑暗之中,仍有隐隐的微光透过,让眼前一片温暖的暗红,只有温柔而痛惜的男声在她耳畔低喃:“……没有发烧了,还好,还好。”
许长歌的手掌不由自主地从她略有凉意的额头逐渐一路抚下,当掌心被她纤长的睫毛轻轻刮过的时候,他心中涌起无限怜惜与温柔,只想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长歌,我看不见了。”直到她渐渐重新温故了说话的能力。
许长歌慢慢收回手。
“你的手掌、好多茧。”她每说一句话,都似一只娇软的手,揉捏住许长歌的心。
“让你不舒服了?”许长歌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掌心,第一次懊恼战争让他手掌横生了许多刀茧。
“没……”他那躺在床上的小姑娘轻微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垂下眼睫,她即将又睡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道,“欧、欧阳野如何了……还有燕阙……长沙王他们……父皇……”
许长歌没想到她如此关头,自己九死一生,却还在关心欧阳野的安危。
她还是因着欧阳野,才差点丧命的。
“他,好得很。”即便他十分理解永清当时为何做出这个选择,但内心仍旧忍不住一阵酸意。又听到她问起长沙王和皇帝,许长歌顿时脸色就阴沉了一半,墨色眼瞳中阴翳横生,“陛下也好得很。”
永清如今头疼得紧,无力思考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乖巧地轻轻颔首。
许长歌在她的身边,从来不似今日一半给她如此强有力的安全感。
她们平安地出现在了朝京,就代表她曾经焦头烂额的一切事情,都已然安稳平定。
他想听她一直说下去,哪怕是骂他也好。
他再也见不得她满身是血,躺在床上终日昏迷,听到无论是太医署中的名家圣手,还是被大将军蘧进花大价钱请来的江湖游医,皆道她已生机渺茫,节哀顺变,就连蘧皇后都强忍悲痛,已经吩咐了少府拿出了公主丧仪的章程,准备以长公主以礼,送永清升仙。
可她每一个字都仿佛珠玑颤然欲坠,仿佛所含的最后一口气将要盍然而逝,他又怎能忍心为着一己之愿,看她受此折磨?
“会好起来的,永清。”
永清只感觉右手被他有力地握住,因着茧与伤变得粗粝的掌心与她紧紧相贴,她感觉手掌被他捏得有些疼了,却贪恋着这久违的肌肤相亲,试图动了动无力的手指,与之回握。
她的目光静静地投向他眼底,能将其中的深情怜惜一览无余。
她和许长歌仿佛从来没有似这般坦诚地相望,曾经或多或少遮蔽各自所怀隐晦的云翳尽数消散,所见所即,皆是一泻如泉的皎洁月光。
仿佛很长的时间里,室中唯有水漏点滴静响,悄然地不妨碍一对璧人目光缠绵。
直到,她熟悉而久违的清冷女声,隐压着怒意响起:
“省中禁院,是谁准许你擅自闯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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