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垂帘,裴医令回答道:“陛下,女子分娩俱是剧痛难忍,尤以头胎为甚,但昭仪并未大量见红,又已生育过常乐公主,羊水也是清澈的,恐怕只是尚未到瓜熟蒂落之日,如今仓促分娩,心中未曾预感,又遭惊吓,故而觉得疼痛。”
永清回味了一下裴医令这句话。
大概是说,她其实并没有要到生离死别的程度?
皇帝也愣了一下。
“陛下……”赵昭仪又娇娇弱弱地唤了一句,她发鬓湿透,几缕青丝凌乱地附在双颊,微微泛着水光,眼波潋滟,又凄凄地喊起疼来。
一直关注着她的稳婆终于忍不住开口:“昭仪,莫要再大声叫嚷了,这说话是最耗元神的,要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皇嗣也会憋过去的!”
皇帝也劝她,亲自以袖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朕就在外头等你,待你和孩子平安,朕会加倍疼惜你们母子,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这句话谁不闻之心惊。
赵昭仪要是想要皇后之位,皇帝给不给?前朝答不答应?
她要是想废长立幼,那不是又要重蹈温熹末年的覆水?
身边倏然传来珠络碰撞的声响,永清微微侧首。
她的身旁的蘧皇后坐直了身子,她身上的秋香色孔雀隐花丹领曲裾深衣半新不旧,有着岁月与流水留下的痕迹,显得格外柔软温和,但她的面色却冷如寒霜。
永清起初,以为蘧皇后听到这句话会和她一般的,嘲笑皇帝的荒唐随意,为这一出闹剧感到不可思议的轻蔑。
但她的母亲,眼中却蒙着一层倦怠的失望,还有,恍然。
那层失望迅速感染了永清。
她突然也在想,她当年出生的时候,皇帝也曾这般焦急地陪伴在蘧皇后身边吗?
显然是没有的,他甚至根本就不在宫中,躲到行宫去,与尚无名分的赵昭仪等人行欢作乐去了。既不是他第一个降临的孩子,也不是他心爱之人所生,甚至蘧皇后当时还在因皇帝宠幸宫伎之事连上三道表指责。
裴医令那句“女子分娩俱是剧痛难忍,尤以头胎为甚”,犹萦绕耳畔。
当时她的母亲,身心俱是如何的剧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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