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的嚎啕声震宫宇,不时便引来了她应当想引来的人。
又是一行水红袖裾簇着羽盖仪仗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两名提香侍女分开,中间钻出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一见此间情状便大惊失色,她先是抬头狠狠瞪住永清,不过须臾之间,其中厌恶之意转瞬消散,化作泪珠滚下来,声声哀戚道:“永清姐姐!宫女也有父母心疼,你怎能罚这么重?”
她身后追随者众,又开始演起来,想必是有观众了。
见状,小瓜忍着又烫又痛的脸辩驳:“常乐公主此言差矣,难不成只你的宫女有人生父母养,我辈便没有了么?”
常乐身边的宫人立刻道:“放肆!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常乐公主的意思便是我们永清公主严苛,不如她是个宽容大度的,既然常乐公主宽容大度,那必然是来主持公道,不是拉偏架、和稀泥的,那我说几句怎么了?连公主都未觉不适,你和我一样的身份,既然我不可说,你怎么就能假为贵人替言了!”小瓜回过味来了。
那宫人一时目瞪口呆,连常乐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可她也不能出口再训斥小瓜——毕竟她先立了起来宽容善良,体恤下人的设定。
一通反驳之后她又将脸扬起:“常乐公主,您来评评理,既然奴婢也是有父母心疼的,奴婢的脸被她们殴伤成这个样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们该不该罚?”
常乐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接小瓜这话茬,眼珠一转,几滴清泪又滴落:“永清姐姐自然也不是故意与我的婢子为难,想来是看妹妹不顺眼了——妹妹自从得允,与阿娘从燕阙搬回朝京,便得了父皇的嘱咐,千万小心莫要惹皇后殿下与永清姐姐的不是……后来我们都退避三舍,住到南宫去了,只因幼弟出生,不得不又搬进了北宫……原本以为这般伏低做小,长秋宫也当消气了,可没想到甫一来,永清姐姐便当街殴伤我的奴婢,是在提醒妹妹什么吗?”
小瓜心中着急,生怕又要被常乐带歪过去:“不是的,是常乐公主的奴婢要抢走为永清公主备好的食盒……”
萧雾月顿时叹了一口气,她又插嘴了,聪明是聪明,只是不怎么长记性。
常乐唇畔一丝浅笑,方要开口,便听见身后男声颇为忧虑:“公主还未进膳,可是风日不好,胃口不佳?还是凤体有恙?”
常乐的眼中瞬间一丝星火点亮,仿佛一朵花在她眼中开了出来。
她转过身去,掩泪沾巾:“长歌哥哥……”
永清终于明白她在演给谁看了,竟然有一种大题得解的大彻大悟之感,难以言喻的爽快。
还有一点不悦:许长歌在这里干嘛?
身后的许长歌却与她擦肩而过,他的步伐有些焦急,方要逾越三尺的雷池,生生止住,对永清一礼:“公主”复而抬起头来,目光一落到她仍是瘦削的下颌上,眼中便难忍心疼,“五谷乃四时天地奉养,公主大病初愈,虽然胃口减损,仍要努力多进些。”
许多年前那张稚圆柔软的脸,如今竟有几分形销骨立的趋势。
小瓜敏锐地嗅到了风暴的中心,添油加醋道:“许将军,您且看这一地的膳食,这是我们公主不爱惜自己身子么?如今公主身子娇贵又脆弱,每日膳食都是医女与司膳娘子提前安排好的药膳,可偏偏常乐公主那边来人,不由分说就要‘借’用,奴婢拼死护住,可旁的人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我们公主不好过,非要打翻了所有东西。这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偏不让我们公主好过么!”
“长歌哥哥,不是这样的,常乐也是初至朝京,不懂得这里的规矩,本想设宴融洽一番,却被……”常乐的话还没说完,她便闭嘴了。
因为她发现许长歌根本没有在听她说什么。
他更加焦心,甚至顾不上对旁人动怒:“公主不如先回长秋宫,再教下头人另紧急备一份。”他突然想起,另一头游园宴席之中的皇帝和赵昭仪,略略顿了一下,“刁奴惹事既已得惩,公主还是顾惜身子,莫动肝火。”
常乐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眼中方才惺惺作态的眼泪也收了回去,几滴悲凉溢了出来,前者是哭给别人看的,后者真挚,却是不得见人的,她转头便朝宴会的宫宇疾步回去。
跟着她妖冶艳艳的红也消失了。
许长歌方想更靠近她一些,便见眼前人退后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身后:“她走了,你也该走了。”
许长歌失笑:“这是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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