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愿意至亲之人同“伤心”二字联系在一起。
她柔声道:“蔡州同我们家中不一样,气候四时不同,此时没有桃子,但马上是爹爹生辰了,阿姐找点旁的,咱们一起给他过寿好不好?”
再道:“爹爹可疼你了,知道你对那桃子念念不忘,每年就算忙得不行也要叫人回来问食单,只怕少了你一口吃的。”
赵弘破涕为笑,却又立刻道:“胡说,爹爹最疼的明明是阿姐,阿姐那有爹爹亲手做的纸鸢、走马灯,还有瓷瓶,我什么都没有!”
姐弟二人就在此处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起父母究竟更疼哪一个来。
以赵弘的年龄,早已知道天人永隔是什么意思,他说着说着,忽然道:“阿姐,他们都说你好可怜,又要当爹,又要当娘。”
赵明枝一愣。
赵弘的脸微微发红,小声道:“你不可怜的,等我长大了,我也又给你当爹,又给你当娘!”
良久,声音越发模糊起来,再次道:“阿姐,要是狄人来了,你不要理我,自己跑了吧。”
又有“不要当皇帝”、“谁来帮我当皇帝”等语。
另还在喊“爹爹”、“娘”,间或夹着几句“阿姐”。
他年纪小,折腾了大半夜,困意渐渐上涌,一旁是这个世间最为信赖依靠之人,许是身心放松,慢慢竟就这么睡着了。
赵明枝没有离开,给赵弘掖了掖被角,脑子里思绪纷飞,也就这般挪张交椅坐在一旁陪了一晚上。
***
次日一早,天才微微亮,赵明枝就听到外头隐约有人声。
不一会,门就开了。
小黄门王署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得赵弘仍旧在睡,慌得不行,再看赵明枝在一旁,忙上前低声道:“殿下,诸位大臣在垂拱殿议事,因时辰到了……都在问请陛下。”
赵明枝低头一看,床榻上赵弘正睡得安稳。
她此刻不同从前,不想把人吵醒,于是小心把袖子从其手中抽出,稍作整理之后,才跟着王署出了门,心中算一算时辰,吩咐道:“你且在此处守着,若陛下不是自行醒来,便不要叫他,也不要给其他人在此处吵闹,若有不肯听从的,喊来找我便是。”
听得不用自己担责,王署立刻松了口气,连忙领命称是。
赵明枝回去换了一身服色,又洗了把脸,才朝着垂拱殿而去。
屋舍的门户大开着,还未十分靠近,就听得里头激烈的争论声。
刚送了太上皇手书归来的张礼已经把一身污秽泥土洗净,只依旧满脸青肿伤痕。
他眼睛瞪得像要鼓出来一样,喝骂道:“吕竖子!你这是要置太上皇于死地!”
其声尖利,其容狰狞,竟有几分骇人。
不过一个八品协律郎,当面辱骂朝中参知政事,实为失仪无礼,然而此时却无一人出来指责。
而吕贤章被骂到头上,毫不色变,而是道:“并非本官置太上皇于不顾,只问一句——如若陛下被扣,朝中待要如何?”
见此情景,赵明枝索性站定了脚步,不再向前,只打算听听众人如何回答。
待要如何呢?
今时今日,被掠去夏州的太上皇便像是一泡砸在头上的烫屎,置之不理,就要流到脸上,熏得人无法忍受,可要是想要伸手清走,不但会被灼出水泡,还要沾得一手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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