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铃声了,手机这一响,还响了我一跳。
是老妈的号码,我接通后,并没有说话。我还是听听对面的情况再说。
“小暖,小暖?是你吗?”是老妈的声音。
“是我,妈。”感觉老妈声音并不异常,我这才接话。
“你还好吧,孩子。”老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这一段肯定一直在担心着我和小刚,我能想像得出她有多煎熬。
“我好着呢妈,我没事。你呢,你好不好?有没有人找你麻烦?”我也哽咽了。
“我也挺好的,昨天莫先生和阿芮带我去吃饭了,我知道他们是想逗我开心,可你和小刚都不在,我怎么开心得起来。”老妈说。
“妈,你好好的,我和小刚会回来的,妈妈,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能说。其实好消息有两个。不对,是三个,一个是安明还活着,第二个是爸爸还活着,第三个是绵绵有下落了。
可惜这三件事我都不能说,第一件事说安明还活着,这是有风险的,现在安明还活着可以说是一级机密,是千万不能透露出去的。至于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我更不能说,因为这关系到爸爸现在的状况。
虽然爸爸没死,但他和别的女人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好像还有子女,这件事我怎么向老妈开得了口?老妈又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什么好消息啊,小暖,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老妈在那头急道。
“好消息就是我和小刚都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我说。
“哦,那就好了,你们好好的,等完全确认安全了,你们再回来。我这边有莫先生和小芮关照我,你们不用担心我。”
“好,妈妈,我要睡觉了,我先挂了啊。”
“嗯好,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发了好一阵的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骗老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感觉把她蒙在鼓里同,心里好内疚的感觉。但我担心如果她知道真相,恐怕对她的打击会更大。
暂时是不能说了,只能是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说。再内疚也要瞒着。
对着视频学了一会中医的推拿手法,发现其实很复杂,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东西,因为中医有经络理论,按摩的时候要考虑穴位所关系到器官等等,那是一个系统的理论,我要掌握真是很难。
要从头学起几乎不可能,我只能是让自己从最浅显的学起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还是学生了不少康复方面的按摩手法,我恨不得马上就能在安明身上试验一下,然后很快就能帮他康复,虽然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以安明的状况,就算是完全康复,那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我刚洗漱完毕,爸爸来了。说是赶来陪我一起吃早餐,对于昨晚晚餐时他提前离场似乎是有些愧疚。
我倒也觉得没什么,这么多年他没陪我一起吃晚饭我也过来了,现面他自己有家有室,有自己的生活,不陪着我吃早餐,我倒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
早餐也是温城风格,我和爸爸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因为沉默而变得尴尬,他首先打开话题,“我听肖克医生说,安明的手指能动了,这是很大的进步,看来你的到来对他的激励很有用。”
我嗯了一声,继续吃东西。
“你是不是不太适应环境,你的黑眼圈看起来很严重。”他又说。
“还好,我昨晚没睡好,是因为我想尽快学会一些中医手法的推拿,帮着安明尽快恢复。”我说。
他点了点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您想说什么,尽管说,不管是什么事,我想我都能承受得了。”我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我心里没底,我最怕他说,某某权威专家说,安明需要几年才能康复,或者是不能完全康复。
这是我最怕听到的话,因为安明是我的全部希望。
还好,他倒也没有说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小暖,泰国是一个全民信佛的国家,这里的寺庙非常的多。我过两天会去烧香,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以前许过愿的,说我如果能和家人团聚,我会带着家人来烧香。”
我没想到这样的要求他也会好么不好开口,或许他认为欠我太多,只要是对我提要求,他都会觉得很过份。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方便出现吗?会不会让你家里的人发现?如果发现,会不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我问。
“她这两天要到曼谷去玩,不在家,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烧完香后,我可以安排你去见绵绵。”他说。
我一听就高兴了,见女儿,一直都是我最大的心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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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我激动得说话都在颤抖。
“她的行程还没有具体确定,不过应该就在这两三天之内。只要她一走,我就马上安排。”
我心里一沉,“也就是说,如果她不走,那我就不能见我女儿了?你很怕她吗?完全作不了主?”
我说的太直接了,这让他有些尴尬,“也不是很害怕她,她一个残疾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菊花会在泰国的势力真的很大,只要我们没有离开这里,我们就不能得罪她们家的任何一个人。”
我点头表示理解,“也就是说,你不是怕她,你是怕他们家的势力,那个叫称天父的济科,应该年纪很大了吧?如果济科走了,他们家的社团,是不是应该交给你那个妻子?到时你是不是就可以掌握社团了?”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哪天掌握了菊花会的势力,那你就可以摆脱那个残疾人了。
“我恐怕不行,代子不是独女,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渡边,一个叫松野,怎么排,也排不到我的。更何况济科也老不了多少,他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生了代子,所以他的年龄只是和我差不多。”
也就是说,我爸比那个代子大了十几岁,代子的爸爸,号称天父的社会大佬济科把自己的残疾女儿嫁给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
“济科的两个儿子,对你这个外来的姐夫如何,你应该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吧?”
“渡边比较强势,松野是个浪子,不管事。我和他们倒也没什么冲突,因为……”他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说我也能猜到,“没有冲突,是因为你能忍呗。”
他面有惭色,却没有反驳,这说明我说的是对的。
“小暖啊,我不忍。那还能怎么着?我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求生存,我要是把人家给得罪了,我还怎么在这里苟活?我忍下来,就是希望有一天有帮到你们,这些年我虽然忍气吞声,但我也确实利用菊花社的势力赚到了不少钱,只要手里有钱,很多事就好解决了,这个社会没有钱,你再是傲骨挣挣,也一样没人看得起你。但只要有了钱,就算是当软骨头,也一样可以获得很多尊重,在该软的时候软,该硬气的时候硬气,这才是生存之道。”
我无言以对,我不能说他是错的,也不能赞成他是对的。
他所谓的生存之道或许是有用的,不然他也不能活到今天,而且还能活得不错。
但从内心里。我又不完全认可他的做法。为了活下去,和一个残疾女人结婚,寄人篱下,忍气吞声。难道活着就那么重要么?真的为了活着就可以做一切事情?
“好,我们不说这个了,不管怎么讲,我还是得感谢你为我和安明还有小刚做了那么多。如果不是有你,我们都完蛋了。昨天晚上我妈打电话来了,我没有说你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说了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我妈这些年也时常念叨你,我不想让她知道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结婚,还生了孩子,我担心她会受不了。”
他不说话,好一阵沉默。
我决定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太过沉重,吃早餐的心思都没有了。而且事已至此,一切都成了事实,说又有什么用。
“那我就耐心等着吧,有机会就让我看下绵绵。远远的看一下也好。我真的太想她了。”说着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脸上又是那种惭愧而又痛苦的表情,“我会尽量安排的。小暖,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全你和绵绵。就算是我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保你们周全。”
“我不需要你付出生命,你忍了这么多年,能活下来也不容易,你要查清楚那个陷害你的人到底是谁,要不是遭人陷害,你也不会走到含有这一步。”
我是真的不想他因为我们有事,他是我亲生父亲,别说他是身不由己,就算是他主观上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我也不想让他去死。
“我知道的,我会处理好的。”他轻声说。
“一切都在好的方向发展,这前我以为安明已经没了,但现在他竟然还活着。这已经非常幸运了,更何况你还活着。绵绵也找到了,对我来说,亲人的平安胜过一切,至于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讨论。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安明尽快好起来。”
“我的心愿也是希望你们平安,小暖,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不管当奴才还是当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吃完早餐后,他又走了。我来到病房,开始试着给安明做按摩。
其实这是安明的强项,因为他学过医,以前还经常给我按摩。没想到现在轮到我这个外行来给他这个内行按了。我打开手机,模仿着视频上的手法,再回忆着昨晚记住的那些要领,慢慢地给他按。
“怎么样安先生,我的手法还可以吧?”我一边按,一边笑着对安明说。
他眼皮眨了眨,我觉得他是在肯定。
“安先生,我可是一晚上都在记着按摩的要领,到底按得如何,我自己就不知道了,我这样努力,你可以尽快好起来呀,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咱们去做呢,你别整天只知道睡在这里偷懒,你知道吗,好多人还等着他们的安少回去领导他们呢。好吧,那些人你可以不用管,但我你得管吧?你不在的时候,好多人欺负我,你这憋着一股气,你好了以后,得替我报仇呢。你要是听明白了,答应了,你就眨三下眼睛。”
说完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我就看到他眨了三下。
我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安明,我告诉你啊,我爸可是说了,他没有害你爸爸,那场火也不是他放的,就是因为被人陷害,才造成了我爸流亡在泰国,你们安家内部的内鬼也还没有全部找出来,这些人一直想着全部把安家的利益夺到手,所以他们才想尽千方百计来迫害我们,你要争气,把他们全部都给揪出来。”
安明又眨了三下眼睛。
“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我可想你了,我在河边给你烧纸钱的时候,都哭晕过去了。我以为我们的缘份就这样尽了,要不是因为还要找到绵绵和琪琪,还要照顾我老妈,要替你报仇,我早就跟着你去了。”
安明的表情还是不能有改变,但却有液体从他他眼角慢慢地流了出来。
“以后我每天给你按摩,你自己也要努力,别人花三年才能做到的事,你要三个月就要做到。因为你是安明啊,你是安大少啊,你肩上的担子那么重,你要是不尽快好起来,那安家的旧部就是一片散沙,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会慢慢地谋划,直到完全掌控局面,到时那些忠心你的人,会被他们一个一个地除掉。他们这么多年来对你忠心耿耿,你能看着他们被人所害吗?你不能啊,因为你是安少啊。”
安明的眼皮又眨了眨,我和他已经形成默契,每次我说完,他都会眨三下表示回应。
就这样絮叨着,虽然他始终也不能说话,但我竟觉得和他沟通得很到位,能听到我在说什么,也明白我一直都在激励他。我也相信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尽快恢复。
时间过得很快,我虽然累得一身汗,但心情却非常的愉悦。我看到了希望。觉得人生重新有了盼头。
希望这种东西,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大多数时候,希望可以说是支撑人活下去的理由。很多人没了钱,没了地位,没有任何物质基础,但依然劲头十足地活着,那就是因为有希望。
而有些人虽然有很多物质上的东西,却还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也是因为没有了希望。看不到前景的人生,就算是在锦衣玉食中活着,也一样让人疲惫。
“安少,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去吃午饭啦,然后下午我再来陪你说话,快说你爱我。”我笑着对安明说。
他眼睛又眨了几下,我真的乐了。
“快说你恨我。”我故意逗他。
他瞪着眼睛,眼皮一下也没眨,这是表示不认可了。
“傻瓜。我逗你呢。好好休息啦,我走了。”我冲他挥挥手,他眼睛眨了几下,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走出病房,我忽然想,如果安明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不能完全恢复了,那我是不是能一直陪着他?每天这样对着他唠叨,然后得到他眨眼睛的回应。这样单调的交流方式,我会不会厌倦,然后彻底地放弃他?
答案是否定的。我绝对不会放弃他,就算是他一辈子都这个样子了,我也会守着他。直到我生命的终结,如果在我死去那一天之前,他都还是不能说话,那我会在死之前跟他道别,然后先走。
安明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是我的劫数,也是我的福音。
不管他是安少也好,是美如星辰的老板也好,还是一个普通的人也好,他最重要的身份,就是我的丈夫。
我当然要陪着我的丈夫。不管如何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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