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骄奢习惯了。如今您又不受沈家的礼,岂不是咱们要拿永昌的旧金库养她们?似这般,怎么维持得下去?”
“朕有个主意……不过,孟太后现在名义上是朕的母亲,朕不太好短着她……先帝妃嫔已孀居多年,司德没给撵出去,朕就更不好发配了……这两件事要做好,恐怕得委屈爱妃扮黑脸了。”司元目光深邃,微微发笑。
韩夫人也会心一笑:“官家放心,扮黑脸么?臣妾最擅长了。”
到了司蓉出阁的日子,韩夫人早早吩咐太乐署入宫奏乐,又私下交待太乐令,必得叫桃叶来。
于是,桃叶带着乐工、歌姬在式乾殿的前庭摆好队列,要演奏的曲目事先已在太乐署训练多次,为契合今日氛围,桃叶特意选择了《诗经·周南·桃夭》作为歌词。
送嫁之礼在式乾殿的中斋进行,司蓉被先行接到西斋,盛装华服,等待着陈济入宫迎亲。
在吉时之前,司元来到西斋看望司蓉,并遣出了一众宫人。
司蓉知道,父亲必是有话单独交待。
她站起走到司元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下,俯身叩首,行了个大礼:“父皇。”
司元双手扶起司蓉,上下打量了一番凤冠霞帔的女儿,不禁长叹一声。
“父皇放心,我记得,我是一个公主,我会做好我应该做的事。”司蓉努嘴,努力做出快乐的样子。
“我知道,这门婚事,你心里并不情愿,陈济心里……应该也是不情愿的。但是,你要相信你的父亲为你做的选择,只有嫁给陈济,你才可能过得安稳。”
司蓉望着司元眼角越发明显的皱纹,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既嫁了陈济,日后难免会与他之间有些感情,我希望你们夫妇和顺,白头偕老。可你不能忘记你的母家,无论他以后是敬你、爱你,还是与你生下子女,你都必须保证,你的母家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助纣为虐。”
司蓉再次点点头。
“你既出嫁,自然也该对夫君一心一意,婚后切不可恋着旧日情缘,那便是给了他一个最好的叛变借口。陈济半生孤苦,你若倾心相待,温暖他的心,其实不难收服他,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效忠大齐,而不是做做样子。”
“我记得了,父皇……我都记得……”
尽管司蓉很听话、很真诚,可司元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要你对天起誓。”
司蓉惊了一下。
“你对天起誓,若你来日背叛母家、纵夫篡权,你的父亲司元将堕入地狱,永世不得安宁。”司元的面色突然变得很严肃,语气也很重。
司蓉惊异地望着司元,她好像很怕说出这样的誓言。
“跪下,发誓!”司元又一次要求。
司蓉无奈,只好跪了下来:“我……我对天起誓,我成婚之后,若……若是背叛母家、纵夫篡权,我的父亲……我的父亲……”
说到这里,司蓉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实在说不下去。
司元却再次催促:“快说!”
“我若背叛……我的父亲将堕入地狱,永世不得安宁……”话音落,司蓉忍不住哭了起来。
司元忙扶起司蓉,安慰着:“别哭,妆都花了。”
司蓉强忍住眼泪,却觉得心如刀绞般的难受。
该嘱咐的话已说完,司元又传唤宫人进来为司蓉补妆。
良辰吉时将近,陈济一身喜服,带着迎亲队伍缓缓进了南掖门,走不多久,一阵轻歌入耳。
他凝神仔细听着歌词,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夭,桃夭,桃……”陈济低声自语着,他抬头望天,春光明媚,真是个好日子。
再往前行,陈济看到了桃叶,一身淡粉月华裙,堕马髻之下,鬓角装饰着莲花纹的银鬓花,凤眉如月,香腮微晕,一双纤纤玉手交互挥动,引导着歌姬们有节奏的合唱。
陈济真想多看几眼,可是似乎不能,他要赶快进去,在吉时接出新娘。
宫人通报新郎到,韩夫人为司蓉蒙上盖头,令宫婢们将司蓉搀扶到中斋。
陈济也来到中斋,在众人的注视中,与司蓉一起跪在当中,向司元三叩首,又来拜别孟太后、韩夫人等人。
行礼毕,陈济便挽住司蓉的手,缓缓走出式乾殿。
他们又一次经过桃叶附近,听着乐工们的奏乐、歌姬们的合唱,那曲子十分动听,只是被祝福的两个新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陈济最后看了桃叶一眼,桃叶的脸上,倒是笑容满面,他想,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懂他的心痛。
陈济将司蓉扶上花轿,自己又到前面骑马,引着迎亲队伍缓缓出宫。
他们身后,歌声还在继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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