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没多久,孟太后就派人跟我说「不要再到处寻父,日后必自回」,我就没再关注过御史台的事了……也不知道你们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陈济看着手上的泥沙,没有多做解释。
“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田乐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济,她似乎也在难过着陈济的难过。
夜色越发凝重,周围也更安静,许久,陈济才又出声:“你失去过至亲之人吗?”
田乐挠着头,想了一想,问:“我娘……算吗?”
“当然算了,娘都不算,那谁还算?”陈济依旧笑着,只是那个笑很僵硬。
田乐也没细想陈济问话的意思,就顺着这个话题絮叨起来:“我没见过我娘,她生我的时候难产……就没了……后来有个道士给我算卦,说我命太硬,上克父母、中克夫婿、下克子女,这话传开了,就没人敢上门给我提亲了……”
听了这几句话,陈济不由得再次发笑,这次笑得很自然。他从不相信什么命运,他一向认为,人生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田乐却有些急眼了,一下子变得极其认真:“你别不信,道士说了,我命中注定,必须得嫁给帝王,才能镇得住,不然肯定会被我克死的。”
“所以在孟太后的万寿宴,给废帝选后妃时,我也去了,但他没瞧上我……现在,我爹又天天逼着我进宫给官家送药……”说到这里,田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看也没戏……这辈子,我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陈济看着田乐自哀自叹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虽然田乐是在讲一个悲惨的经历,可他听着真的好好笑。
田乐很生气,她瞪着陈济,挖苦起来:“你笑什么笑?我听说,你娘不也是为了生你才难产死的么?我看你也是命太硬,所以命中注定只能当皇帝的女婿!”
陈济愣了一下,这话虽是气话,竟听起来十分合理。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我总也脱离不了做驸马的命运,今天,终于有人给了我一个答案。原来,是因为我命硬?”陈济再次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悲哀。
田乐望着陈济的笑容,忽又有那么一点心疼,她挪了挪脚,靠近了陈济一点:“你喜欢的,是那个梅香榭的桃叶,对吧?”
陈济收敛笑容,点了点头。
“桃叶姑娘的容貌,的确是举世无双,难怪人见人爱。可你已经娶了公主,那可是如今齐国最尊贵的女人,你不能表现出二心的,那样你的日子不好过……”
陈济又抬头看了田乐,从田乐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听起来那么真实,那么真挚。
“这世上,竟还有人关心我?”陈济又苦笑。
田乐努嘴笑笑:“我当你是好朋友呢,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小心公主生气。”
陈济抬头看天,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想,田乐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走夜路不太安全。
“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去。”
田乐好像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可她并不想拒绝陈济的好意,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起漫步在人迹稀少的大街,被无边无尽的夜幕笼罩着。
少时,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侧驶过,马车内坐的人是沈慧,但陈济、田乐并没有留意。
隔着窗帘,沈慧隐约觉得像是看到了陈济,忙掀开窗帘,果然见陈济和田乐深夜同行,田乐脸上还带着那种惬意的微笑,时不时瞥陈济一眼。
一股怒气冲到沈慧心头,她撂下窗帘,吩咐车夫加快马鞭,速速回到了梅香榭。
走进梅香榭大门,沈慧随手将身上披风扔给来迎接她的芙瑄,二话不说,就上了楼。
芙瑄很少见沈慧这个样子,知道是在外面遇见了不愉快的事,也不敢多问。
沈慧到二楼,径直来到桃叶门前,敲了敲门。
桃叶的房门是开着的,敲门不过是一种礼貌。
听到敲门声,桃叶抬了头,见是沈慧,她只好站起,走到门前:“沈老板找我有事吗?”
“我听说,太子大婚,奏乐歌舞之事还是由你负责的。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到了那天,把我也编进太乐署的舞姬之中。”
桃叶对于这个提议感到很意外,她所知的沈慧虽然善舞,可从来都是自娱自乐,哪肯专程跳给人看?
这个突如其来的求助,她实在是理解不动:“为什么要去充当太乐署的舞姬呢?”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到底答不答应?”沈慧的语气很生硬。
桃叶没有立刻答应,她每每想起沈慧上次下命令斩杀八千余名陈家兵、血流成河的事,都一阵胆寒。
沈慧见桃叶犹豫不决,脸色愈发难看了:“你人还在我这里住着,难道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了我吗?”
桃叶很为难,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过搬离梅香榭另住,可是有些困难。
其一,她积攒的钱还不完全够赎身,即便找人周济凑够了数,那么接下来吃喝租房的开支也很紧张;
其二,古代不比她原先生活的现代,夜里很难保证安全,她现在已没了法力,偏偏又在建康仇人甚多,一个人出去住难免有诸多恐惧。
可是既然人在屋檐下,她就还得顾着沈慧的面子。
思索半晌,桃叶只得勉强答应:“好吧……但是,只能你一个人。你不可以带别的人入宫,你入宫之后也不可以用飞鸽传书什么的给别人传信,你要像一般舞姬一样配合我的排练。”
沈慧嘴角微扬,淡淡一笑:“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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