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我不过一介商贾,怎么敢呢?”沈慧阴阳怪气,仍是嗲嗲的腔调。
司元闭着嘴,唇齿之间却传出微微的磨牙声,眼睛直直瞪着沈慧。
沈慧继续嗤笑,淡淡叹息:“多好办的事,您偏要穿成这样,贵足踏贱地,跟我促膝长谈。犯得着么?”
“你闹够了没有?”面对沈慧一而再作妖,司元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在玉几上,震得短刀都发出微弱的晃动声。
他站起,几步跨到沈慧身边,俯下身,双手按住玉几,是那般痛心疾首:“就算你再怎么恨我,你至少要为蓉儿着想吧?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如果我倒了,她还能安生吗?”
沈慧冷冷一笑,半仰着头,与司元相对的目光中充满仇视:“你倒好意思这么说?你为了将来儿子能坐稳皇位,不惜牺牲掉女儿的终身幸福。
那陈济是个什么东西?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前头恋着桃叶,后头又勾搭上了太医令的女儿田乐,嫁给这种人,她这辈子都毁了!”
“所以,你就想出这种招数来报复我?”司元的眼中满是失望,悲哀地摇着头。
“对。我就是要报复你。”沈慧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换了阴冷之色:“你那么爱惜名声、那么爱惜颜面,你的自尊,你的骄傲高于一切……为此,你宁可搭上亲生儿子的命!”
话风转到这里的时候,司元的眼底泛起些许悔恨,底气也不似方才那么十足了。
他慢慢直起身子,目光旁移,轻轻道了句:“我没有想到他会死在路上。”
“你没有想到?”沈慧又一次笑了出来,笑声中邪气弥漫。
司元听得耳中聒噪,心中发憷。
突然间,沈慧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大声喊问:“你怎么可能会没想到?”
司元惊了一下。
“你明知他正在发烧,却坚持启程,一刻都不愿逗留。我跪下求你……你竟大发雷霆……说什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沈慧笑着、笑着,眼角泪珠滑落。
她忽而又一次厉吼:“可是你没死,他死了!”
司元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去「站着死」呢?你那么有骨气,怎么觍着脸去白家吃软饭了呢?”沈慧继续大声喝问。
司元凝视沈慧,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只是隐忍着。
转瞬间,沈慧又拈着手帕,往靠背上一仰头,恢复了她原先轻浮的坐姿。
“人,我已经替你杀了。后路,我也替你想好了。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就默认罪名,让孟氏一族替你传扬什么「大不孝」、「过河拆桥」;要么,你就抓出元凶,我保证供认不讳。
你放心,我一定会在死之前让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到时候,人人都得称赞你的发妻好风流呢!居然一身事兄弟两人……”说到这儿,沈慧不禁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那摇曳的身姿,恍若一朵带刺沾血的玫瑰,看得司元眼花缭乱;那癫狂的笑声,犹如伴随风驰电掣的雷鸣,听得司元震耳发聩。
司元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剧痛,一下子喷出一大口血来。
眼见鲜血溅地,沈慧顿时止住了笑,徐徐抬头,注视着司元。
司元四肢无力,摇摇晃晃着,不慎撞倒了身侧高高的烛台。
铜制的烛台轰然倒下,砸得地面好大一声响。
沈慧不由自主站起,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去扶司元,却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忙又缩了手、坐回原地。
原来是楼下伫立的尚云听到响声,深感不妙,赶紧快步狂奔上楼。
桃叶脑袋一直乱糟糟的,不及细思,不知怎么就跟着尚云一起闯进了沈慧的屋子。
“官家……”尚云慌忙扶住司元。
桃叶站在司元身后,看着地上的血、倒下的烛台、熄灭滚落的蜡烛,心惊肉跳。
司元搭着尚云的手臂,缓缓向后转身,目光对准桃叶:“是你把她放进宫的?”
桃叶记得,王敬交待过「如果是官家亲自审问,你就不要隐瞒了,要实话实说。」
“是……是我……但我没想到……”桃叶很紧张,支支吾吾:“我以为她只是……只是去见想见的人……我以为只是成全最平凡的亲情……”
然而,在桃叶坦诚之后,司元的脸色极差,转头便吩咐尚云:“传朕口谕,桃乐丞藐视国法,致太后殒命,即刻打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
桃叶目瞪口呆,行凶杀人的沈慧丝毫没有被问责,而她这个无心放水的从犯竟是死罪?
“明君果然是明君,随时可以有第三种选择。”沈慧露出阴冷的奸笑,蔑视着司元。
下一刻,桃叶恍然意识到,她刚才理解错了,她并非被视为从犯,她压根是被用来顶罪的!
司元竟然要她替沈慧承担谋害太后的罪名?
“凭什么?”桃叶忍不住喊了出来。
司元没有理会桃叶,也没有搭理沈慧,他倚着尚云,艰难地往外走,不想才刚走出两步,一下子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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