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之前,粮食吃尽了,是他宇文述的责任;会合之后,粮食吃尽了,就是来护儿、周法尚和萧铣的责任,是水师的海船渡海运粮不力的责任。因此,只要两军会合,那么前有于仲文这个战场上作战不利的背黑锅,后有来护儿这个后勤出问题时的替罪羊。他宇文述个人的仕途就没有任何一丝风险了,无论隋军怎么败,都怪不到他头上来。
正是这个念头,最终给宇文述的心理价码上了一道双保险,让他做出了部队不顾一切靠携行食直扑平壤。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看来必然会死守平壤、不敢出城作战的乙支文德,居然真的出城作战了,没给宇文述与来护儿合兵一处的机会。
……
六月二十七这天,距离宇文述军渡过鸭绿江,已经是第九天了。宇文述三十万大军,堪堪行到了距离平壤还有区区八十多里的安州。看路程,还有两天时间就能到平壤。纵然来护儿的嫡系人马没能直接在平壤城下围困,而是退到了大安郡,那也不过再加三十里路、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而已。也就是说,最多三天之后,宇文述就能成功和来护儿会合,把此战的问责风险先推个一干二净。
安州城下,有一道小河,名叫萨水。隋军赶到时,看见的便只是区区一道不足二十丈宽、七八尺深浅的小溪流而已。然而萨水河南岸,隋军斥候却见到了严阵以待堵路的高句丽军,像是要等待隋军半渡而击的样子。
宇文述观察了敌情,对于乙支文德试图用这样的小河来半渡而击觉得很是诧异——这么小的河,不用舟船就能泅渡,隋军几十万人一旦展开,高句丽人堵截哪一点都顾此失彼——当初高句丽人想堵辽河玩半渡而击,都失败了,何况区区一条萨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宇文述多次作战下来,也知道乙支文德不是这种小白,他之所以这么干,肯定有原因。可惜还没等宇文述想到原因,乙支文德已经发动了。
萨水河上游十五里开外,有一个淡水湖,名叫延丰湖,水通萨水——就好像洞庭湖、鄱阳湖这些大湖也水通长江、可以在长江干旱或者洪涝的时候调峰蓄谷。宇文述军刚刚度过鸭绿江的那天起,乙支文德就已经带了数万兵马来延丰湖一带施工,堵截萨水、筑高堤坝、围住延丰湖的湖岸蓄水。经过七八天的蓄水,那里的湖水体量一旦溃决出来,已经足够让萨水河的径流量瞬间暴涨十几倍了——当然,这个暴涨只能持续不到半天的时间。
对于用兵,这已经够了。
宇文述的三十万大军,在渡河的时候,受到了决堤而下的洪峰洗礼,数以万计的隋军士兵被洪水直接冲进了大海,东倒西歪举动困难者,也有十几万之多。更要命的是,就算没有被洪水杀伤的士兵,也在大水的洗礼下丢失了兵器、粮食无数,原本就靠士兵随身携行的军粮,全部打了水漂。
乙支文德的大军恰到好处地发起了猛攻,高句丽人还动用了不少板屋战船,趁着水头水陆并进,就好像关羽水淹七军时攻打于禁那样。宇文述、于仲文各自节制了数军拼命抵抗,然而毫无办法。乙支文德为了今日这一战,也是集结了十几万之多的高句丽正规军,算是赌上国运孤注一掷决战了。如此规模的部队,加上隋军被水攻的挫折,形势马上就崩盘了。
宇文述和于仲文的九路大军,最后只有他们亲自所在的两路有一些残部逃了出来,宇文述当机立断,重新分配了军粮,把那些打散了建制的部队的军粮全部搜缴回来,给自己的那一军补足到足够徒步逃回鸭绿江的粮食。而其余隋军将士就这样呗抛弃了,没有一点口粮,要么被俘、投降高句丽人,要么战死,要么就地在茫茫洪水中抢劫粮食维持生计,最后蛮化成高句丽人。
而及时撤退的部队,也并没有算彻底逃过劫难。此前一直消极避战的高句丽军与民间义军,在隋军大部覆灭之后,对这些后撤的残部马上露出了凶残的獠牙,一路狂追猛打,血战数场。相较于大水中那一场一边倒的战斗,倒是反而后来这些追击战中隋军有不少部队表现出了背水一战、反戈一击的勇气,战后细细算来,高句丽军的战损反倒是在这些小战役中死伤得多一些。
大隋三十万兵马,只有四万人逃了出来,其余二十余万,全部在此战中陷没——诸位看官或许会觉得这个数据太过悲惨,但是须知这已经是隋军打得比历史同期好一些才有的结果,历史上,三十万大军只有两千七百人成建制逃回辽东。而乙支文德的大军,在这么一场大战中,死伤居然只有两万多人,取得了一比十左右的巨大交换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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