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早就打定主意,有退出未名宗之意。她顿一下,“柳堂主说她想入青衣军上阵杀敌。”
晋帝道:“容容当真不再执掌未名宗?”
“皇叔,未名宗原就是你的,我奉你之令代为打理多年,你该收回来了,姑娘家大了总要嫁人的。”
沐容说得一本正经。
沐二郎“噗哧”一声喷出茶叶撄。
梁武业忍俊不住,打量着梁宗卿。
晋帝更是哭笑不得,姑娘家嫁人这种话,沐容说出来竟没有半分羞涩的意思偿。
“在嫁人前,云游天下,四下走走,想来还是很不错的。”
沐容笑得一脸陶醉。
她这模样,分明就是想出去走走,她晃晃了脑袋,“有事没事啊?皇叔,如果没事,臣侄就告辞了!”
晋帝道:“都散了吧!”
困饶着他的问题,到了沐容这儿就有了答案。
*
沐容与梁宗卿一前一后地走着,七月的御花园,月季荼蘼,红的、白的、紫的,千娇百妍。太阳西下,蝴蝶飞舞,忙碌其间,正午时如沸水里烫过的花叶又打足了精神。
她走,他亦走。
她停,他亦停。
难道她要回明珠宫,梁宗卿也有跟着。
梁武业等人,对他们这样的相处,个个都装作未见。
梁宗卿离开晋阳后,他与沐容住在未名宗总舵,说他二人朝夕相处,一点也不为过。
沐容略有些意外,“梁丞相有话说?”
梁宗卿问:“你要离京了?”
嗯——
她声音很低,足够他听得清楚。
风轻拂,天气一日日转热,京城的夏天很热,比晋阳还热些,因是酉时,热气正在褪去,暮风送凉,令人舒爽。
梁宗卿问:“你去找人?找叫学长的人?”
所有的人都误会,一度也让她自己误会了感情。
沐容扬了扬下颌,“学长……他很久以前就死了,为了救我而死,也是代我而死,他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她眺望着远方,晋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夕阳之中,显得瑰丽雄伟。
“学长是我师兄,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是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在我脆弱的时候,他鼓励着我;在我痛苦的时候,他安慰着我;在我欢喜成功的时候,是他与我分享着快乐。”
学长,其实就是师兄的意思,怎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个人名。
她似沉陷在回忆之中,“梁大哥,我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征战沙场,第一次见他,我不到周岁,对他完全没有记忆。第二次见他,是在凉都的天牢,那是最后一次,也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皇婶给了我母爱,她如母亲一般呵护我长大,亦如亲娘一般地疼我、爱我。而给我父爱的人不是家中长辈、兄长,而是学长师兄,他一直像父亲那样教导我、陪着我,看我哭、看我笑。”
虽非那个梦,她还不能正视自己的感情。
她对学长,不是男女爱情,而是亲情。
她视学长如父如兄,贪恋着他给予温暖,依赖着他给予自己的宠溺,曾错误地以为,那就是爱情,而今才发现另一个真相。
学长是一早看明白,却不忍拒绝,不忍点破,只想静静地等她发现。
他如父、似兄地待她,也只是拿她当成亲人。
梁宗卿心下一亮,抓住沐容的肩膀,“你当学长如父亲,你当他是父亲?”
在每个女孩的心里,总有一个像父亲那样伟大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幻想出自己长大后要嫁男子的模样来。在沐容前世的成长经历里,学长着实就如父亲般的存在,那是她最敬重、喜欢的人,后来她就想着嫁给学长做妻子也不错。
“你这般高兴作甚?我拿学长当父兄,这有何不对?他是待我最好的人,就像祖母、皇婶待我一样的好。”
梁宗卿笑,笑得很傻,他怎么认为自己再没有机会。
学长,这个名字,让他几近崩溃。
他坚守爱情,宁缺勿滥,后来想着,自己培养一个妻子也不错,他将目光锁在沈容身上,可就在沈容尚未及笄时,她却迫不及待地嫁给了正统帝为后,他闻听消息,如堕崖底,却不去阻止。
他在凉都遇到了沐容,当看到她的笔迹、她的字,他惊诧不已,这分明是沈容,可其间有太多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不问,她亦不说。
未名宗朝夕相处的几载,他渐渐地发现:沐容其实就是那个他倾数相授的沈容。这个答案,高兴得他好几日睡不着觉。
他不敢让人知道,早在沈容还是个孩子时,他就盯上了她,当梁大太太为他求姻缘,得回的答案是“一对鸳鸯,偏雌鸳鸯太小”时,他咬死都不认,却在心里暗暗惊叹此事的离奇,甚至更心下欢欣,因为那真是他的良缘,是上天注定的缘。
“九娘,你嫁给我好不好?”
“啊——”
这算是表白?
沐容看着欢喜非常的梁宗卿,这几日,他如坐针毡,寝难眠,食难咽,想到沐容昏迷时唤的“学长”,他就刺得心下生疼,他等了这么多年,早前几年的倾数授艺,后来几年的尽心辅佐,全是想等她长大。就像是看着自己种下的庄嫁,长大了、开花了,终于要收成了,却成了别人的果实。
现下,他知道沐容与学长之间的感情,她拿学长当父兄,这不是说他们根本没有男女私情。
怎不让他欢喜?
他不能再错过。
沐容是优秀的,她美丽、大方、特别,她总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也懂得取舍。有多少人,不曾得到,就说放弃,可她是唾手可得,却放弃了大富贵。
未名宗原是她创建的,可她送给了沐元泽。
这打下的半壁江山,原也是她的,她轻手地恭手相让。
她说:她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候明君问世,等着等着就拥有了半璧江山。
她说:为了未名宗的弟子,她得给他们一个好归宿,而最好的去路,就是让他们继续跟随沐家。
她总是在做正确的事,即便很多人认为她傻,但他却认为正确。
沐容凝重地问道:“你真想要娶我?我是公主,你娶了我,就不能再做丞相。”
尚公主,意味着放弃权力。
历朝历代,为防驸马做大做强,是不允他们担任要职。
就算朝代更迭,晋朝也有此例。
梁宗卿道:“我愿不想当官,更不想做丞相。”
若想为官,在梁家强盛之时,他就入仕为官,他可是大周时期的举人老爷,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七岁考中举人,只是后来,因他不想入仕,再未参加会试。
他曾想:累了,在家住上几载;想玩了,便云游天下,赏尽人情风月,如此不愧逍遥快活的一生。
她连女皇帝都可以不做,他放弃丞相又有何难?
她为求一方百姓的安宁,建立未名宗,角逐天下,她求的却不是皇帝之尊;而他,可以轻松地放弃丞相之位。
如此,他们是这样的相似。
有些解释的话,他可以不说,她就能理解,就如他可以理解。
当她告诉他:义军到了立国之时,如此方可正名……
做了几载的义军,不能再“义军”下去,但凡爱权势的人,都不会选择激流勇退,勇进者易,勇退者却需要智慧,更需要比勇进者多出数倍的勇气。
即将到手的权势,即将到手的富贵……
说放就放,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但他欣赏的沐容,做到了。
有多少隐士,说要隐居山野,他们的隐,是他们从未得到过。像沐容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才士。
他选她,拥有她,就拥有全世界。
“你娶我,一生唯有我一人,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甚至不能看其他女子,你可以欣赏她们,却不能再怜惜、疼爱,因为你所有的情感,都必须倾注在我身上。”
说明白她的要求、她的看法,也免将来他懊悔。
曾经,她告诉赵硕,要赵硕唯沈宛一人,赵熹就骂她是“妒妇”,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与赵熹不是同一类的人。后来,她听说赵熹娶了侧妃、纳了美妾。几年前,沈容嫁给正统帝后,赵熹有了自己的儿女。
但他,认为真爱的依旧是“沈容”,甚至还在寻找当年假扮沈容的女子,以为寻到她,就寻到他的幸福。他又怎会知道,在他纳娶旁人时,他与沐容再无可能。
梁宗卿答道:“我同意!弱水三千,梁宗卿只取一瓢。”
天下女子万千,娶不到他欣赏、真爱的女子,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沐容微微点头,“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那好,我们去找太后。”她微微含笑,他从未让她失望过,“一旦向太后请求赐婚,你便再无退路,你今生就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一个女人……”
“绝无后悔!”
他答得肯定,没有半分迟疑。
与她结为夫妻,是他毕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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