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视地看着火霜。
火霜总说她喜欢梁宗卿,义母说过,家里只能一个主母,如果有了旁人,她就离开。她们三姐妹都爱自己的家,谁也不想失去其中一个,看到火霜,都觉得她很讨厌。
火霜立在门外,朗声道:“梁大爷、梁大/奶奶,火霜是来辞行的!”
她喜欢梁宗卿又如何,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不能因为梁宗卿放弃自己的修为,更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飞升成仙。
冯芙朗声道:“进来!”
火霜进入花厅,点了点头,“火霜是来辞行的,未名宗的溶月公子托火霜交给大爷五万两银票。她说,未名宗弟子已被遣散了,这五万两是给梁大爷的。”
梁宗卿握着手里的书,有什么快速从脑海里划过,“溶月公子……”这个名字,他很熟悉,可此刻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火霜道:“女神谋与我有些渊源,是她向溶月公子献计遣散未名宗弟子。最早进入未名宗的楼主、堂主一人十万两,而梁大爷是后来几年才进去的,只能领得五万两。这是你应得的!”她将银票递给了一侧的冯芙。
梁宗卿若有所思地道:“你认识赵国皇家的人?”
火霜微微抬头,勾出漂亮的弧形:“家父乃是神谋族人,小女随母姓。”
她不会嫁给梁宗卿,即便没有冯芙,她也不会傻傻地为了爱情这么做,人生漫漫,她已经活了近五十年,可梁宗卿才三十岁,她还有百年、三百年乃至千年可活,可梁宗卿只是短短百年的寿命。
火霜道:“梁大爷,你说得没错,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说喜欢你,其实是想知道,你对大/奶奶的感情到底有多坚贞。我们这一族的女子,只爱世外之人,你的才华、容貌,在我们世外只算稀松平常,此次入世的女神谋、诸葛韫、文筹、章治等人就知道。”
她点了点头,“我不与你们行礼了,女神谋说,我总与你们行礼,其实是折了你们的福,我们四大功勋之后的男女,原就比这俗世任何人都还高贵。女神谋便是见到赵帝,也只是行半礼,是定不会跪拜的。”
火霜蓦地转身,近了门口,突地回眸,定定地看着冯芙,“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她,女神谋说,你们二人有三世姻缘,今生注定是夫妻。我走了!”
火霜心里有些不舍,可还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从此,她不再是梁家的丫头,而是她——火霜。她可以回到阿九的身边,继续以阿九侍女的身份跑前跑后。
冯芙浅笑嫣然,“玉郎,火霜喜欢你。”
“她自己都承认是想试探我们的感情,你想多了。”
梁宗卿一早就发现火霜不是真心。
但冯芙看见的却是火霜的眼神,真喜欢与假喜欢是骗不了人的,火霜的眼神里含着情意,可达眼底,这就是真的。
冯芙没轻叹一声:“她与女神谋有些渊源,真让人匪夷可思。”
梁宗卿道:“她是侍女,还是女神谋的族人,与我又有何关系,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冯芙见识过梁宗卿的坚持,为了让她恢复记忆,梁宗卿讲了大柯氏的遭遇,他从母亲的悲剧人生那儿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善待自己的妻子,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
冯芙问:“溶月公子是谁?”
“未名宗宗主,听闻已经隐世。”
洛城二十五万晋军被活活坑杀,谁不说赵太子手段狠毒。但也表明了他的决心,任何会动摇赵国江山的人,他绝不会留下。
听说,梁武业的长子梁宗均就在活埋的人里头,他还听说逃出大阵的将士不足一千,有人在阵中遭遇了幻象,有的是从生门无意间出来,他们就像无头的苍蝇,在饥寒交迫中乱闯乱走。天下皆知,神谋族人布阵必留生门,若运气好就能逃出去。
只得是极少数的人得获自由,捡到一条命。
所有意外脱身的人,都是无意间走到生门离开。
梁宗卿想到溶月公子,脑海里出现一个清秀的少年公子,只知五官清秀,可五官到底是何模样,怎么也忆不起。
几日后,梁宗卿随赵国将士同行前往赵都。
彼时,阿九带了金轮、火霜乘上仙舟前往晋阳。
*
夜色中的晋阳,恢复了往昔的宁和平静。
冬夜漫漫,光阴就这样缓慢地过去。许多值得回味的片段,最后也似淡水清烟,模糊不清。能够记住的,只是人生岁月里,必定不能遗忘的情景。其实世间最美的,莫过于四季流转,让我们遍赏春花绚丽,秋月朦胧。
就如九音,曾经如何炽烈的情,最终在忘川河畔的等待与期盼中消磨得干干净净,她彻底放弃了对帝川的情,却无法忘却那一段痛苦的经历。
晋阳沐氏,分南沐、东沐,南沐在此次朝代更迭之中,除了在神勇军中参军的儿郎尽数惨死,其他几乎并未受到损失。失了儿子的人家,心阵阵揪痛,哭不敢哭,言不敢言,只待夜深人静后,给自己的亲人焚烧一些冥钱,再悄悄刻一个灵牌,或建一座衣冠墓。
有些人走了,像一缕清风,无牵无碍。有些人离开,似要将魂灵一同抽去,痛彻心扉。
凤九道:“金轮、火霜,你们二人在仙舟稍后,我去沐府走一趟,一会儿回来。”
金轮应答一声“是”。
火霜闪着双眸,在阿九离开片刻后,低声问:“公主是作甚?”
金轮摇头,她虽不知,却隐约猜到,许是与沐家将来的运势有关,阿九为了帮沐家留下一脉,可谓是费尽心思。
火霜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跟她去瞧瞧。”
凤九行走在熟悉的沐府,这府邸太大,而沐家的人太少,而今就剩下金达梅母子四个主子,其他都是些下人婆子。
静和院,金达梅正在灯下打着算盘,计算着这一年的进项收益。
晋阳城被赵国攻破太快,也至他们母子来不及逃走,不逃走反倒是保全了母子几人的性命,虽然赵国皇家收没了沐家大部分的家业,却将偌大的沐府留给了他们母子,还有一处大田庄,亦有几家铺子,只要她打理好了,一家人吃穿不愁。
晋阳城的知府、守将对沐家还算恭谨礼遇。
沐思婷早在旁边的暖榻上睡熟了,睡梦里踢了被子,金达梅给她掖了掖被子,笑盈盈地回到案前继续查看账目。
旁边的婆子吁了一口气,带着感慨。
金达梅问道:“金嬷嬷这是怎了?”
“三\奶奶,晋国没了……”
金达梅悠悠轻语,“乱世之中,群雄争霸,不是你胜便是他赢,有何好感慨?你大可不必怨天尤人,更不必悲天悯人。”
晋国没了,身为晋国皇族的沐氏会如何?
金达梅不知道,她只期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安顺遂的长大。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帝王将相,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唯有平安地活着,这才比什么都重要。
江山经历无数次的更改,沧海经历数次变幻桑田,只不过恰好被他们遇见。多少人,被香熏火燎的历史给呛伤,物转星移,时间会修复所有的伤痕。那时候,山河寂静,盛世安宁。
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只是河中的一枚尘埃,连一枚闪过光亮的水珠都不是。
“无论多艰难,我都会带着世安兄妹三人活下去,他们是沐家最后的后人,也是沐家唯一得已保全的后人。活下去,才有希望,盛荣的香火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
沐家,就这点骨血了。
金达梅居于晋阳,就似不知道晋国已灭,该怎么生活还如何生活,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她会在家庙里敬香,庙中摆着沐元济、沐盛荣、沐世宁的牌位,他们是过继到大房的,后房的皇权帝位都与他们无干。
她只盼儿女们平安成人。
她更想着,有一日沐世安成人,能风风光光地娶妻生子。
金嬷嬷道:“三\奶奶,晋国没了,我们家不会受到牵连吧?”
“晋国已没了半个多月,如果要对我们一家下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国势必会一统天下,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与其带着姑娘、公子们颠沛流离,倒不如踏踏实实地生活。”
赵帝要杀他们,他们逃也逃不掉。
凉国现下就是一个边陲小国,西临大漠,早不如先前富裕,凉国皇帝成了凉国国主,这其间差了一大级。
凉国大皇子李豪登基为帝,封金达梅的妹妹金达兰为后。
汤有为在战场连连失利,早被李豪下令斩杀。
李冠因汤家的失势,与帝位错肩而去。
李豪可以保他性命,却也将李冠的势力剪除干净。
传闻,范太后颇是不喜李冠的王妃汤暖心,没少训斥,在汤家失势之后,汤暖心更少出门。
金达梅想着,就算她带着孩子逃到凉国,若赵帝要杀他们,凉国国主李冠也保不了她,娘家更保不了,而她不能累及娘家。与其这样,倒不如留下来,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就当是赌一把。
她倒吸了一口寒气,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上苍,能让他们母子免去一场灾祸。
“晋阳城破,我们没逃;晋国覆亡,我们也不必逃。”
金达梅说得轻巧,心里对未来没有半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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