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细心照顾,体贴安慰,给我喂了半个月的汤药,才让我好起来。
可我还是不死心,我找到了秋月坊的红姑,逼问她你同你表哥的事情,直到她支支吾吾说出你在江北的确有个自幼定了亲的表哥,且这几年来一直互通书信,来往频繁后,我才彻底相信你与人私奔的事实。
我接受不了你狠心弃我而去的真相,就赌着气,再也没踏进别院的大门。
而朝云,是我母亲用父亲的性命逼我娶的妻子。我在万念俱灭时,心灰意冷地迎娶她入府。她做我妻子的头两年,我们两个人一直都是分房而睡。
我对她从未尽到过一个做丈夫的职责,可她却没怪过我。开光的平安符是母亲让她给我佩戴上的,她一直都知道我心中有一个你,所以那辈子,我和朝云从没做过真正的夫妻。
唯一的孩儿,也是从堂兄那里过继来的。
我不知道你死了……更不知道,你被我母亲填进了那口井里,我母亲夜夜头痛难眠,道士说是别院的那口井在作怪,我只当是尽孝,从没想过要害你……
仙儿,我若知道你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若知道你死了,我定也不会苟活。”
一滴水,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女鬼垂着头,哭得血泪珠子顺下颌一粒连着一粒地掉……
韩月升慢慢往女鬼这边走了几步。
抬手将女鬼水淋淋的身体抱进怀中,韩月升温柔地抚摸着女鬼湿漉漉的长发,低低请求道:“仙儿,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仙儿,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过得这么苦了……”
水滴声啪嗒啪嗒,越发杂乱无节奏。
空荡荡的正堂里,倏地鬼哭声阵阵,凄凉悲恸。
女鬼在他怀中轻轻抽泣着,僵硬消瘦的身躯忍不住地颤抖。
哭了很久很久——
女鬼更咽了一声,埋在他胸膛里痛苦责备:“为什么来得这么迟,为什么……韩郎,你为什么来得这么迟……”
韩月升阖目痛心疾首道:“现在来,还不晚,仙儿,带我走吧。欠你的债,我现在就还给你。”
女鬼凄凉诡异的哭泣声愈发微弱了下来。
蓦然抬起一张苍白却清丽的面容,朝韩月升温柔弯唇一笑,眼中有光,缓缓亮起,“可是韩郎啊,我现在,不想带你走了。”
取下鬓边的元宵火,送进了韩月升的手里。
“你要、记得我啊……我的爱人,愿你长命百岁,幸福,安康。永远、不见……”
纤纤玉指化成了片片灰烬消散,顷刻间,那女鬼整个身影都化成烈焰焚后的浮烬,被风吹散在了韩月升眼前……
“仙儿,仙儿!”韩月升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捂住双眼,哑着声更咽:“仙儿,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
韩太太见他这样痛苦,亦是瞬间红了眼眶,从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月升,月升……”
符纸飘落,鬼走筷倒。
一排白蜡烛燃尽,有光从窗棂外投了进来,正堂顿时恢复了光明。
龙王爷借我的嘴替女鬼说明道:“当初她纠缠你夫人,只是因为嫉妒,纵使你负了她,她也从不忍心对你下手。
她死了这么多年,胸膛内堵着一口怨气,这口怨气,是你造成的,你妻子儿子有此一劫,乃是命数。
你夫人没说谎,的确是你把她的一缕意识带回城里家的,也是她,把你儿子推下了楼梯。但她良心未泯,没下死手。
从一开始,她想要的,都只不过是一个解释。
可你让她等了太久。
如今她胸口的怨气已化,不日就要下地府受审投胎了。
也许几生几世之后,你们还有机会再见。”
再看向韩太太,龙王爷放轻声:“你在梦魇中见到的那些都是鬼术,你丈夫没有出轨,更没有与女鬼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江鹤仙从不曾在你丈夫面前现过身,你所看见的那些,都是幻觉,是江鹤仙的报复。
你丈夫抽屉里的那幅画像,是潜意识里还铭记的回忆。韩朗是江鹤仙的执念,江鹤仙亦是韩朗的执念,所以午夜梦回,你丈夫还能在梦中看见昔日的恋人。
你前世对你丈夫痴心一片,待人大度温和,为了你丈夫,甘愿只做一辈子的知己,有名无实的夫妻,老天爷怜悯你拥有一颗纯洁无瑕的心,特给了你与你丈夫今生今世,再续前缘的机会,这一生,你要好好把握。”
韩太太咬住淡红色的唇,含泪点头。
龙王爷转身欲带我走,“桌子上的纸钱,记得给她烧过去,下面也是有钱好办事。有空尽快将她的骨骸从枯井里挖出来,好好安葬,若是不介意,可将她的牌位移入祖祠供奉。
你们韩家欠她的太多,该给的名分,你们自己考虑着要不要给。”
“那她下去了,可会受罚。”韩月升突然转身问,浑浊的目光中夹杂着浓浓的心疼:“这么多年没下去,还能否顺利投胎……冥府,还愿不愿意收她。”
龙王爷想了想,道:“冥府肯定是会收她的,至于其他,说不准。”
韩月升颓败的低头,攥紧一双拳头。
……
龙王爷带我走出韩家老宅正厅时,院子里的元宵火仍旧开得娇俏可人,无比热烈。
身子一震,是他从我身体内走了出来。
“当年江鹤仙酷爱此花,韩朗便不惜挥斥千金,在宅院内外种满了此花。如今此花依旧,故人却早已不在了。”龙王爷一袭玄衣立在夕阳余晖下,感慨轻叹。
我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胳膊肩膀,噘嘴可惜:“如果当年江鹤仙知道韩朗回去找过她,那韩朗与江鹤仙这对有情人,会不会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韩朗回去找她的时候,她恰好藏在井底躲避阴差。她不敢在阳界现身,又怎会知道韩朗回去过。两人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是天意,也是命。”
我有点难受的低头:“江鹤仙的遭遇实在太凄惨了,封建思想害死人啊,那韩老夫人真是草菅人命,穷凶极恶!
明明是她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主动要娶人家姑娘做老婆,最后怎么就全成了人家姑娘的错,还那么羞辱迫害人家姑娘……
江鹤仙做了鬼以后没有把她缠死,真是一大憾事!”
他见我为江鹤仙打抱不平,扳过我的肩膀,体贴的帮我揉捏酸疼的胳膊:“韩老夫人没有得善终,江鹤仙刚做鬼的时候力量太弱,韩朗填了井以后就把她彻底困在了古宅内,她无法离开古宅一步,是拿韩老夫人无可奈何。
韩老夫人在江鹤仙手里逃过了一劫,没两年就摔坏了脑子,成了疯子,疯疯癫癫病痛缠身的过了三年,在家中暴毙了,死相极为难看。
举头三尺有神明,做过得孽是记下的债,逃不掉要还的。”
手上力度适中的捏了一会儿,他问:“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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