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起了风,吹得外间的书册哗啦作响,无数墨字走马似的掠过,惊醒了沉思的人。
陆九万静静站立,直到此时才轻声问:“他们说的是谁?”
她心里已有了猜测,却不敢相信。
“白玉京。”唐惜福随着她往外走,小声解释,“他八岁就进燕京府学读书了,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同窗们都押他能在加冠前中进士。”
陆九万蓦地站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笼罩了心头。若非六年前他父兄战死沙场,他应当是京报连登黄甲的那批俊杰。可惜,榆林之战毁了无数人的期盼与未来,连勋贵后人都难以逃避。
“后来嘛,白玉京孝期就到处胡闹,陛下看不下去,命人揍了他一顿,勒令他出孝期后入国子监读书。”唐惜福舔舔嘴唇,喟叹,“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路人行色匆匆,道旁食肆热气腾腾,商贩们大声招揽着客人。他们却站在人间烟火之处,说着峥嵘旧事,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陆九万提步继续前行,容色冷若霜雪:“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会考试不及格?若是藏拙,又为何去揍邓博士?”
“这个我倒是打听了。”唐惜福笑道,“其实在同窗间,白玉京名声还不错。虽说他不爱跟才子们来往,平素又喜胡闹,不过他出手向来阔绰,真求到他面前,他能帮则帮。邓博士挨揍吧,多少有点自找的。前段时间首辅前去巡视,国子监可不得把学生佳作呈上去夸耀下嘛,结果邓博士为了捧自己亲戚,把一穷苦学子的文章安在了亲戚头上。本来不是正式考试,他事后一句记错人了,倒也能糊弄,可穷学生憋屈啊,生生给气病了。好玩的是,邓博士挨了揍,想用不尊师长的理由处罚白玉京,把人穷学生惹急眼了,直接把他做的那些破事给抖了出来。”
分明是桩乐事,陆九万却越听越觉悲哀。若他父兄还在,不过是惩治一个博士,何须他如此迂回。
风从天际吹来,落入人间,呼啸着卷向远方人流涌动处。
大江东去,多少水滴与泥沙都化作时代洪流,裹挟着八苦七难汇入大海,最终苦乐共存,再也分不清了。
许是听了一段旧事,陆九万心头沉甸甸的,回家做事总有些魂不守舍,翻找换洗的衣服时,竟把母亲的旧衣披上了。
陆九万个子高挑,钟春雪的衣衫穿她身上短了一截,怪异得很。她哭笑不得,连忙脱下来叠好,一抖衣服才发现里头还有枚香囊。旧物件小儿巴掌大,针脚细密,绣花精美,一瞧就不是钟春雪的手艺。本以为是外头买的,可她出于职业习惯搓了下布料,发现这玩意还是双层的。
她连忙推开窗子,借着夕阳仔细检查了下。香囊一面绣飞雪山川,一面绣灼灼桃花,以楷体绣了两行诗:“门外不知春雪霁,半峰残月一溪冰。”
春雪霁,钟春雪。
不知是香囊恰合了母亲的名字,还是因母亲的名字才有了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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