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她的幻想——
“圣母除了护卫,只带了几名侍女,行动自如。”
陆九万抬手盖住眼,水泽汩汩流下。她到底在期盼什么,那么明显的事实,她为何就是不肯信呢?
她那大家闺秀,弱不禁风的母亲,就是操纵长兴教的人。
她不知道钟春雪是榆林之战才跟长兴教取得了联系,还是她回归钟家前就已是长兴教的人,如今现实是钟春雪做了长兴教的圣母,她才是那个掌管一切邪恶的人。
通了,一切都通了。
怪不得钟春雪六年前敢单骑走边关,怪不得钟春雪能孤身杀进敌军,怪不得钟春雪在突围前放了一支烟花,怪不得钟春雪执意为老陆殿后,原来她早已为自己找好了后路。
她像一只罂粟,艳丽而有剧毒。
伪装成大家闺秀,陪着热血天真的陆家父女演戏,对她来说,一定很辛苦吧?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鸡飞狗跳的温馨,究竟算什么?
究竟算什么?!
陆九万跌跌撞撞扑出门去,眼前模糊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在转动,都那么的不真实,宛如她过去的岁月。
那是一场梦啊!
是别人搭的戏台子。
不是真的。
戏散场了,伶人卸下了妆容,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去没人认识。
不会有人知道她是戏台上那个人。
唯独伶人自己。
陆九万一头撞进自己值房,死死关上了门。她望着条案上摆放整齐的卷宗,想想自己熬的夜,下的劲,闯的火海,怒气像是压抑久了的岩浆,猛然窜上了火山口,瞬间喷薄而出。
“啊——”
“骗子——骗子——”
陆九万双臂发力,狠狠将书案上的东西扫荡了下去,在漫天纸页里呐喊:“你没有心!”
她回想着昨夜那人慢悠悠的语调,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京师风沙大了些,贫僧观施主双手似有伤疤裂痕,敝寺有特制的药膏,若施主不嫌弃,不妨带一盒回去试试。”
多么温柔啊,多么关心自己啊,可是她却毫不留情迷晕了自己,将自己留在了火里。
原来,亲生女儿对她来说只是个负累。
既如此,她又何必给自己那点温情?
真的好虚伪。
自己从十六岁就没了母亲,如今母亲再次出现了,却不是曾经那个人。
陆九万无力地坐下来,撑着额头痛哭出声,走都走了,何必回来?何必给了她希望,又给她绝望?
这一刻,陆九万突然痛恨起了撺掇自己进白泽卫的老陆。
如果她不是白泽卫,如果她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女,她根本用不着纠结,大不了她一人一刀闯进长兴教总坛,带着钟春雪闯天涯,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可她不行。
自从披上了这身光鲜官服,她就再没了任性资格。
哪怕站在对面的是自己母亲,她也只能公事公办。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亲亲相隐,理解了司法回避。
可是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钟春雪大错已酿成,往后余生,她们再没了母慈女孝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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