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分明,身上的伪装便不容易露馅。
倘若此人真是武康伯,那他可够狠的,连亲儿子都骗。
杨骏时不时回头望望脸色苍白的程心念,有点不在状态,不由心累地强调:“我能交代的就这些东西,我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陆九万撑住额头,有气无力地问:“令尊,信教么?佛教。”
杨骏实在不懂话题为何始终在武康伯身上打转,这让他有些慌乱,斟酌了下,才慢慢道:“应当是,不信的吧?我并没有在家中见过佛堂之类的。不过,逢年过节,父亲会派人给寺庙捐钱捐物,就,行善积德,富贵人家都这样。”
“哪家寺庙?”
杨骏读的是圣贤书,不信佛,并不关注这些事,直接卡住了。
背后一直安安静静的程心念突然道:“净慈寺,府里没少往净慈寺送了东西。”
净慈寺,是行善积德,还是名正言顺支援长兴教,还真不好说。
杨骏猛地想起前段时间净慈寺被抄之事,他豁然抬头望向女千户,死死攥紧了拳,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嗓子里却泄出了颤音:“你怀疑,我爹?”
陆九万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只是接着问:“七月二十九傍晚,令尊在哪里?出门了么?”
她想知道去皇城闹事的那批人里,有没有武康伯。
杨骏呆呆望着她,试图分析她话里的意思,可惜他脑子实在太过混乱,怎么捋都捋不清。最后只是胡乱摇了下头,失落地道:“我不知道,当儿子的,哪有过问老子行踪的。”
杨骏实在有点崩溃,他现在被巨大的荒谬感包围,只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身边所有人,各有各的心思,唯独他一门心思读书,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依然自我感觉不错。
可其实,他才是最天真最愚蠢的那个人。
甚至于,有些事连程心念都比他瞧得清楚。
陆九万明白是问不出什么了,让他写下方才所言,签字画押后,为避免他回去跟武康伯通气,要求他暂时留在白泽卫官署。
杨骏草草点了下头,望着程心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狼狈地扑了出去。
陆九万走到程心念身边,思量了下案情进展,话语简洁地告诉她:“你猜想的不错,照现在来看,确实是武康伯先发现了你左脸像陶盛凌的白月光。也是他,刻意引导着你往那上面转变。”
“所以我与陶盛凌的初遇……”
“大约就是你想的那样。”陆九万叹息,“陶盛凌至今都认为是你先勾引的他,他或许,不是存了偏见,而是……”
“而是武康伯卖了我。”程心念哽咽着道,“他把我打扮成陶盛凌白月光的模样,送了过去。”
一朝沉冤昭雪,程心念只觉得曾经的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虚假。
她浑浑噩噩走出去,走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而蹲下来抱住膝盖,放声大哭。
她哭得那么响,那么伤心,完全不在乎形象了。
她等了那么久的公道,居然是她曾经最尊敬之人剥夺的。
她所有的噩梦,不过是因着那年元夕雪夜,抬头瞧了眼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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