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躺在床上,看着上铺铁制的床底,心里久久无法平静,大概是因为听上铺的女人说了那些话,心里总悬着一件事惴惴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稍稍侧眸,对面的时野似乎已经睡着了,是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呢?
江晚从枕下摸出手机,钻进被窝里解锁,聊天栏上程烨的名字明晃晃在她眼前,她突然想给程烨发个消息,想问问他该怎么办。
指腹在九宫格打下一行字,又丧气的没点发送。倒不是她矫情,而是她没法开口。
明明是她要求黎姿不要告诉他,一个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像极了任性的孩子,现在出了事想到要找他了,怎么开口都觉得怪异。
更何况程烨现在就算知道了,想要帮忙也是心有力余不足,远在苏市怎么可能过来。
床铺突然有一瞬间的震动,江晚吓一跳,慢吞吞把被子拉下来,才发现虚惊一场只是上铺的女人下来上洗手间。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没事,我也没睡。”
女人看其他几人似乎都入睡了,熟稔坐在江晚床边小声说:“你是在担心我说的事吗?”
江晚点点头。
“我能理解,毕竟这事换了谁都会有点慌,你这趟出门带的钱够吗?”
虽说对方好意提醒,但涉及**方面的问题,江晚还是避重就轻回答。
“不多,我是穷游。”
“那就有点棘手了。”女人偷偷指了指对面的时野,“你朋友身上也没带吗?”
江晚淡声说:“他比我还穷。”
对面的男人动了一下似乎要翻身。
女人起身最后提醒了一句:“你还是找你朋友们借借吧,万一下车被他们盯上了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谢谢。”
女人又重新踩上横梯回到自己床铺。
江晚轻呼一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与其想那么多不如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她闭上眼眸尝试进入睡眠,或许是车厢太过安静,江晚渐渐困意来袭,本来悬着的心在挨上枕头的几分钟里全部抛弃。
时野缓缓睁开眼看了眼手机时间,一条短信也随之而来。
他点开看了眼,嘴角浮起笑意。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时野慢慢起来坐在床边,凌厉的目光将床上每个人扫视一遍,直到走到江晚床边,视线落在她上铺女人身上,瞥了眼睡在一旁的小孩,敛下目光,蹲下来轻晃了晃江晚的肩。
江晚睡得沉被连晃了几次后,突然惊醒以为是那伙人过来了,刚要大声喊叫,嘴巴被人捂住,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睁大双眸望着蹲在她床边的时野,看着他食指抵在唇上冲她摇头,示意她安静。
江晚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时野缓慢松开捂住她嘴的手,指了指她的行李箱,随后又指向门外,意思很明确要她带着行李箱走。
江晚口型说着:现在?
时野轻点下巴。
江晚好像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大气不敢出动作极轻掀开被子,穿上自己的外套把手机揣进兜里,拎起自己的小皮箱蹑手蹑脚跟在时野身后出了车厢。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卧铺的每间车厢门都紧闭着,他们穿过狭长的卧铺,走到两节车厢的交汇处。
时野左右看了眼,声音依旧不大:“听着,一会儿火车会停靠,我们就在下一站下车。”
“可是我们下车的话去哪儿?”
“会有人来找我们。”
江晚欲再问几句,火车好像在慢慢减速,她抬眸看了眼时野,难得见到他神色正经。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时野没看她,却说:“一会儿下车跟着我别到处跑。”
江晚轻轻点头。
火车渐渐停下来,安静的夜晚,江晚似乎能听到笨重的刹车声在耳边环绕。
车门自动打开。
时野回头看了她一眼:“得罪了。”
在江晚还没反应过来时,粗粝的手掌娴熟地握住她的手以防她跟丢。
这是除了程烨外,唯一和她如此亲昵的异性,她本能地抗拒,却换来他手上力道的加重。
下车后,时野打量着周围下车的人,朝站台外走。
江晚不知怎么了心里的不安从下车开始愈发明显,她总觉得一会儿有事要发生。
等候厅里空无一人,甚至连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也少得可怜,除了从火车上下来的零零散散几人。
时野走到售票处敲响玻璃,声音不大却足以叫醒里面的值班人员。
“有叫车电话吗?”
工作人员显然还没睡醒,愣了一会儿才道:“这地方晚上八点就没外租车了。”
“那要是有人需要车怎么走?”
“提前叫车啊,要不就是住在附近的宾馆明天再走。”
因为事发突然,时野这边的确没办法提前叫车本以为下来一定能找到车,没想到这里连车子都稀缺。
江晚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正准备说话,却瞥见从站台进来的几人,拍了拍时野的手臂:“是他们。”
时野顺着她目光循去,脸瞬间阴沉:“我们先走。”
趁着那几个人还没注意到他们这边,时野拉着江晚走的很快。
出来后夜间降温的冷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果然如那人所说外面没有一辆车,甚至连他所说的宾馆影子都没瞧见。
时野四下看了一圈,朝东边指了指:“我们走那边。”
江晚跟在他身后,所幸她出来带的东西不多,行李箱没那么重,但因为拎着的缘故没办法跟上时野的脚步,只得小跑勉强跟上,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喘。
时野察觉到她不对劲,回头看了眼,瞥见她手里的行李箱顺势拿到自己手上。
“我已经通知了程烨,他会尽快赶来,我们一路朝东走,他已经安排了人过来接应我们。”
“时野,为什么要在这站下车?”
“睡在你上铺的那个女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江晚错愕盯着他的背影:“你说什么?”
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和我说完那些话我就对她有所怀疑了,更何况她本身就是漏洞百出,一个母亲带着孩子独自前往西藏,不管是回家还是旅游都不可能是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更何况那个孩子很小,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蹬开,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毫无察觉。”
经他这么一提,江晚突然想起那个女人和她说的话,甚至还问她出门带了多少钱,她当时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
“这个女人估计就是踩点的活,盯着那些独身前来西藏的人,要是找到目标就会和那几个男人说。”
“所以那个女人说什么下车给钱其实是暗示我?”
时野笑了笑:“还不算太笨。”看了眼前方有光亮提醒道,“前面估计有人住,我们去看看。”
只是那处光亮虽然近在眼前,但走起来却并不近。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在保存体力不说太多的话。
突然,时野停下脚步,伸手拦住她,定格在原地也不说话。
江晚好奇道:“你怎么了?”
“别出声。”
江晚吓得不敢再问,甚至连呼吸也放缓生怕打扰他。
“后面有车来了。”
江晚心慌道:“是他们吗?”
时野看了眼周身,附近有个高点的土坡,拉着她往那边跑去。
江晚嘴唇已经泛白,她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人跟了过来,但看着时野冷峻的侧脸,估计是那伙人。
土坡高度约莫有一米多高,他们俩蹲下来藏匿在后面,听着摩托车声愈来愈近,最后在他们周边停了下来。
江晚甚至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
“哪儿去了?我记得就是往这边来了!”
“是不是在前面?”
“不可能,他们压根没坐车,我看着步行往这边走的,就算再快还能比咱们车快?”
“老三说的是,估计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走了其他岔路。”
时野侧眸看了眼身旁脸色苍白的女人,低声说:“听着,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往东跑,去找一个叫格桑的男人,他右脸上有条疤。”
江晚拽住他的衣袖摇头:“要走一起走,他们这么多人,你会出事的!”
时野勾唇笑笑:“一起走,一个都别想活,我带着你反倒束手束脚。”
江晚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眼睁睁看着他拎着行李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伙人听到动静,立马来了精神。
“在那儿!”
“追!”
江晚看着他们集体奔向一个方向,即使小腿已经没力气仍拼了命往前方跑去。
她要赶紧找到格桑去救时野。
前行的路仿佛被人下了诅咒,她奋力往前面跑去,可周围的光亮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她舔了舔唇,甚至能感觉到起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久,只记得时野说一直向着东跑。
前方传来越野车的声音,声音渐渐清晰,好像就是冲着她而来。
江晚已经分辨不清,她以为是那些人又重新回来了,时野是不是出了意外……
没留神脚下的树桩,整个人朝前方扑去,细碎的石子仿若针一般扎上她的全身,疼痛瞬间让她眼泪飙出。
她试图起来,磕破的掌心正好又摁在石子上疼得她狼狈起不来。
车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抬头望着前方两束光柱,刺得她眼睛睁不开。
车子缓缓停下,穿着修长风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凌厉的步伐似乎就是冲着她而来。
车灯的光源随着他的靠近慢慢遮挡。
江晚费力抬眸望着来人,隐忍的泪水顺着脸颊掉落在地。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见到程烨,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甚至连声音都嘶哑的地步。
“程烨……”她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仅两个字道出心中所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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