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用信物这一招的确是一件考虑周全的事。只要信物在,那它代表的就是一个不需要去怀疑的身份。因为人可能会被假冒,但信物却不会。
但严守阳应该没有预料到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万一这件信物落到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上了呢?
祁丞缓了缓后,又气若游丝的接道:“在你到来之前,魔教教主月无缺才离开没多久,而且我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到这一次他们旨在对付中原武林以及曾经与他们有过仇怨的几个人,而老爷就是因为二十几年前曾参与了中原与魔教的那一场大战,才被魔教记恨至今并被施以报复。所以根据我的猜测,关外五家势力可能尚未受到魔教的威胁……”
他气息微弱,又说得急快,生怕说着说着就断气了,所以他尽量挑最紧要的话说。
沈默皱着眉头,因为他看得出祁丞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祁丞忽然伸手抓住沈默的一只小腿,心中对魔教的恐惧之意让他面目狰狞扭曲,他急颤着声音道:“扶风山庄离此最近,只要顺着入关的方向直走百余里便可到达,那里的主人叫田望野。我知道阁下心怀侠义,那就请看在老爷生前也有几分侠名的份上,恳请阁下一定要去一趟扶风山庄,告诉田庄主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话还没有说完,语气便戛然而止,双目亮光迅速黯淡,随即抓住沈默小腿的手也无力地垂落在地。
沈默看着已经断气了的祁丞,他神情开始凝重起来,许久后才从嘴里念出两个字:“魔教!”
一向独来独往的沈默,此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中被卷入了一场关系到整个中原江湖命运的冲突浩劫之中。而将会掀起这场浩劫的圣传魔教,他们蛰伏多年厉兵秣马,其可怕之处将会更胜当年,而这一点,沈默还没有机会见识到。
沈默之前的想法比较简单,那就是追杀崇渊。在他的想法里,魔教中像崇渊那等诡异可怕的高手应该并不太多,只要将崇渊斩于刀下,那魔教定然就会大受影响。可如今祁丞死前那无比恐惧的表情却让沈默心头莫名的沉重起来,他意识到是应该重新好好审视一下圣传这个神秘的教派了。
这种沉重的感觉,倒不是说沈默已经心生惧意,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个人恩怨,而是关乎整个中原江湖的沉浮的大事,他不得不谨慎对待。对于魔教他知之甚少,这与江湖经历与经验无关,而是因为他浪迹江湖的目标太单一,所以他没有兴趣去过多了解这个江湖的过去。这也与他从小接受的教导有密切的关系。在沈默的师门里,他的师父只告诉过他一件事:人在江湖,最重要的不是名利声望那些身外物,而是要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算是最后的赢家。至于其他的事,与生死相比,那都只是闲事罢了。
所以如今沈默的人生目标很明确,他要完成自己余下的承诺,找到某一个背叛了师门的人。至于其他,沈默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规划太多遥远目标的人,他只看重当下,任何一件他认准了的事,不管有多么困难,他都会一往无前的去完成它。这种性格就和他那口七杀刀一样,锋利,刚直。解决任何事情就像拔刀一样,不过就是一横一竖而已。
虽然他拥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经历,但他对这个世道对人生却渗透得并不够透彻,因为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些事情,并非只是一横一竖那么简单就能解决得好的。
关于这一点,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正被他天涯海角寻找的人,却是要比他更早的看透了这个世道的晦暗深沉。
而现在,沈默的人生目标除了要找到那个人以外,如今还多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与崇渊的纠葛。
和崇渊为敌,就等于是与魔教为敌,这一点沈默十分清楚。他尽管并不像他寻找的那个人那样喜欢挑战,可他却并不惧怕挑战,就算面对挑战的对象是那个曾令无数江湖中人闻之胆寒的魔教圣传。
所以现在摆在沈默面前的问题,就是要立刻动身赶往扶风山庄,将魔教已经渗入关外的消息传扬出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这件事情并引起高度重视。而后其他的后续,在没有完全了解魔教的情况之前就只有步步为营,谨慎以待了。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默花了点时间,将整个严家都检查了一遍,最后竟然在一间僻静的杂物房里找到了几十具尸首,其中大部分尸体都没有了头颅,剩下几具尸体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沈默不认识严守阳,所以并不知道哪一具尸体才是他。但他可以肯定,严守阳的尸体肯定也在其中。
看样子这就是石凰用来藏匿严家满门尸体的地方,或许是时间太过仓促,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掩埋处理。
沈默皱着眉头捂着鼻子又仔细查探了四周,然后就在一个用来装水的大木桶里找到了一大堆的人头。沈默心神颤动,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无头尸首的断颈,发现断口平整,切口细腻。沈默心头不由暗暗吃惊,这些人显然都是被人用一种极薄极利的兵器切断了脖子,并且出手极快手法精准,由此可见那人一定是一个非常善于杀人的高手。
沈默是用刀的,可他却并不确定造成这些人死亡的兵器到底是不是刀。因为沈默还从未见过这么一把轻薄的刀。
最后沈默证实严家满门的确已经没有一个活口。沈默暗自心惊且愤怒,魔教这种手段当真太过残忍。这一下的冲击,让沈默更坚定了要杀掉崇渊的想法。随后沈默重新来到严家大堂,将那二十名魔教白衣以及祁丞的尸体堆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并找到几张草席进行了简单的遮盖。
时间紧迫,容不得沈默继续在此耽搁,这些尸体就只有等找到了扶风山庄后再进行处理。所幸现在天气寒冷,倒不用担心尸体会在短时间内腐烂。
沈默想的是,关外五家势力与落日马场交情不浅,那如今落日马场的后续事宜,只怕也只能告知那个扶风山庄的庄主田望野,至于如何处置,自己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草草处理完以后,沈默走出了严家。
严家外面就是一大片宽广的牧场,此刻大雪已停,隐约可见牛羊马匹在牧场里游荡。
落日马场的主人是严守阳,掌控者也是属于严家。可牧场规模太大,仅凭严家上下几十口人是无法管理完全的。所以牧场一大半都是交给了当地的居民进行养殖,严家只管最后的收成。而严守阳做事公道,为人正直,在当地深得人心,这也是落日马场声名远扬的主要原因。
只是不知今日之后,这偌大的落日马场的命运又是怎样的走向?沈默不知道,他只有暗自叹息。
落日马场遭到覆灭,受影响的不止是严家,还有无数靠着落日马场这块招牌生存的普通人。
可那些人还并不知道,严家已经遭到了灭顶之灾。
沈默看了看天色,约莫着快到了酉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为了尽快赶往扶风山庄,沈默只得在严家马圈里找到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奔驰着就朝东面而去。
蹄声踏踏,溅起积雪片片,沈默身形随着马背上下起伏,心思也逐渐深沉起来。
他蓦然想起崇渊忽然退走,却并未出现在落日马场的事,心里就不由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那个身负异端禁忌修为的魔教王首,倒马坎一战之后,他到底去了哪里?
崇渊绝对不是一个怯战的人,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落日马场,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还有另外盘算的目标。
魔教卷土重来,所谋非小,而他们的实力手段,更是让人无法预测。
沈默越想心里就越不安,总觉得会遇到一些令他无法预料的不详之事。
有些疑团,只有亲自去求证,才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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