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冷喝一声,凌空挥出一掌,居高临下遥遥击向那灯影中的孤坐之人。
黑袍人修为不凡,这一掌虽并无精妙招式,却强在雄浑霸道的掌力,就见无形掌劲破空呼啸,轰然击出!
沈默身在空中,七杀刀正要出鞘,却突然心灵一激,蓦然感觉到一股子森然杀气自下方汹涌而起,将他整个人牢牢锁住。
沈默果断放弃想要出刀的念头,丹田内气机运转,双足脚尖互点,整个人借势凌空拧腰倒转而退,避过那股杀气的封锁。
而被黑袍人凌厉掌劲笼罩的那个人影,于刹那间仿佛又抬头瞥了一眼。
一眼之下,那人身前两丈方圆之地突然腾起一片云烟氤氲,迷蒙云烟中的空间仿佛被一种奇特的力量扭曲分离,于霎那间产生了一种破碎虚空的错觉感。
腾升的云烟与仿佛瞬间支离破碎的空间形成了一堵诡异的屏障,硬生生将黑袍人那霸道的一掌尽数抵挡,空气陡然撕裂,迸发出一阵嗡的沉闷剧震。
那片氤氲景象如同一方无形结界,能阻挡一切外力的侵犯攻击。
黑袍人冷哼一声,他身势下坠之际,再次挥手击出一掌。
“嗡”!
又是一声闷震声响,巨大的掌劲轰击在那片氤氲云烟之上,震起气流暴窜,这一掌之威再次被化解消散于无形。
黑袍人却借此一掌身势翩然后退,稳稳落于数丈之外。
沈默也刚好落在黑袍人身旁不远,他双足一沾地,旋即弓腰踏步,浑身瞬间处于一种极其紧绷的状态,手中紧握七杀,警惕的感应着方才那股凭空而来的杀气到底来自何处。
但就在两人立足未稳之际,这方坡顶忽然狂风大作,周遭景物如幻象般扭曲交错,天地仿佛颠倒,二人只觉得重心失衡,眼前模糊不清,胸中沉闷无比,几乎想要呕吐。
“好厉害的阵势!”
沈默心头猛然一沉,他已经察觉出这整片坡顶已经被人布起了一种极为可怕的阵法。
这种阵法,可就远比方才乱葬岗那种阵法要更凶险更高明太多了。
诡谲的幻象如真如假,给人如坠深渊如沉深海之感,沈默的神智更有一瞬间的迷离迟缓。他当机立断,牙齿咬破舌尖,剧痛之下,神识赫然清明。
“果然有来历!”
就听黑袍人忽然大喝一声,他双足猛然一踏地,脚下炸开两处深坑,在强横霸道的力量压迫下,颠倒的天地似乎陡然一沉。黑袍人随即弓腰摆臂,一瞬间的蓄力动作,仿佛已将周围空气都聚拢在了他的右手上,然后朝着那红灯人影处轰然击出一拳。
一拳轰出,惊涛骇浪般的狂暴拳劲横空轰向那一堵宛如壁垒的屏障结界,霸道的力量过处,在地上掀起一道深深的沟壑,顿时雪泥翻飞,声势威猛无伦!
“轰!”
一声宛如惊雷般的剧震声在那红灯人影三丈前轰然炸响,那无形却又宛如实质的结界壁垒登时一颤,空间随之扭曲震动,罡风如浪潮四溢,整片坡顶的地面都为之一震。
狂猛的拳劲在虚实相加的空间中交接,一时间乱石崩云飞沙走石,坡顶原本颠倒错乱的空间仿佛在一刹那凝滞,而那红灯下的人影,却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头。
便在这时,一条黑影如被火炮轰出的炮弹一样飞掠而起,裹挟着一道闪电般的刀光,迅捷而凌厉的斩向了黑袍人那一拳轰中的虚空结界之处。
沈默趁机出刀。
那一处虚空的壁垒结界坚不可摧,却在黑袍人悍猛一拳轰击下,已经有了肉眼不可见的松动迹象。
沈默的刀不但无比锋利,他的眼同时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存在。
只要找对时机和破绽,以及方法正确,世上就没有坚不可摧的防御。
这种依靠上乘手法以奇门之术布成的阵法防御,普通人和普通方法自然不能一击而破。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花里胡哨的阵法都有可破的破绽。
黑袍人或许并不能在仓促间用最正确的方式破开这种阵势,但他有足够强的力量,所以他选择用最直接和最简单的方式,一拳轰出。
因为他知道,沈默一定会在最合适的时间里出刀。
虽然仅仅只是初见,可是两个人仿佛有天生的默契,不需要出言提醒,沈默就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刀。
黑袍人似乎也极为信任沈默的能力,他相信沈默的刀有足够快的速度。
此刻,沈默已经出刀。
七杀刀的锋芒在夜色中宛如一道匹练一道惊电,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斩在了那一处防御结界壁垒的破绽处。
刀锋斩在虚空中,却发出一阵实物相击的铮然之音,随即整片空间在刀芒下寸寸龟裂,坡顶景象返虚为实,在一片宛如镜子破碎的细小声中,这方世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坡顶依旧寒风凛冽,红灯人影,氤氲弥漫。
刹那间的寂静后,沈默忽然低声怒喝一声,他的人影如狂龙般游曳而起,七杀刀再次从他腰间飞掠出一道寒光,裂电般般劈向那处红灯下的人。
沈默没有犹豫,他已经起了杀心。
他要杀了那人。
因为在刚才的一瞥眼中,他看到那人的胸前,挂着一只尺许长短黑色的号角。
莫非那只号角,就是白河曾说过的“希望号角”?
明明是能驱使尸鬼,造成无数人死亡的催命号角,为何又会叫做“希望?”
看到那只号角,沈默脑海里立刻涌现出倒马坎那惨烈无比的景象,那些原本只是与世无争的普通百姓,在魔教毫无人性的迫害下,变成了一具具嗜血的行尸走肉,其手段之残忍无道,简直令人发指。
而那个操纵尸鬼,引动倒马坎一场血腥杀戮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咫尺之遥!
沈默不认识那个人,准确来说,到现在他也没能看清那人到底是何模样。可凭着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沈默断定那红灯下的人影,绝对就是那个催动号角的魔教高手。
沈默怒气和杀气同时暴涌,化为凌厉无匹的破空一刀斩了出去。
阵法形成的结界壁垒在先前那一刀中已被破开防御,坡顶这方天地有了一刹那的寂静凝滞,而沈默的身影和刀光就宛如是从破碎的空间中穿透而过,直扑那灯影下的人影。
沈默和那人原本相隔不过数丈距离,在他全力一扑而爆发出的极致的速度下,数丈距离不过瞬息可至。
刀光在虚空中拖曳出一道凌厉的弯弧,刀锋裹挟着破开空气的锐啸,蓦然将那人浑身笼罩。
电光火石间那人猛然抬头,在凌厉的刀光锋芒下,那人一头长已及地宛如黑色瀑布的长发在一瞬间被刀风激得像烟花一样飘扬炸开,露出一张女子的脸孔来。
那张脸轮廓完美,可那精致的五官眉眼里却满含异端邪意,冰冷妖异无比。
女子一双含着妖异气息的双眸猛然睁大,似乎对沈默这一刀感到十分惊诧意外,眼神中还有一霎那的惊骇。
就在刀光临身之际,女子双手陡然向下一按。
随即她身下阴云狂风乍起,整个人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就向后退了出去。
她这一退,不但快得难以形容,更无比的诡谲。就仿佛在那一瞬间里,她就越过了万水千山,退开了千百万丈。
变化太快,快到沈默没有半点变招的意识。
与此同时,一条充满了狂暴气息的黑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七杀刀刀锋之前,在一声犹如凶兽一般怒吼声里,刀光斩在了那黑影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齿发酸的劈割之音,同时溅出一抹暗红。
点点暗红在空中炸开,沈默身势斜纵而落,随即沉腰踏步身形拧转,七杀刀闪电般入鞘,再一踏步,他已弓身按刀,浑身气机将发未发,整个人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虎,又像一支弓开如满月的箭,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森冷杀意,冷冷的盯住了前方。
沈默已经全神贯注,此时若是出刀,必是石破天惊的锐可斩天的一刀。
沈默之所以会难得的如此谨慎警惕,是因为方才那一刀没有斩中那个女子,也因为方才那一刀斩中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那个突兀出现的黑影。
此刻,坡顶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和沉默。
冷风凛冽,气氛一片紧绷肃杀。
沈默冷眼望着前方,他身体内每一根经络都绷紧,浑身每一块肌肉都鼓涨着磅礴的真气,他弓身踏步单手按刀,他孤身之处,却仿佛重若山岳,
离沈默五六丈远的地方,红色灯笼之后,是那个浑身仿佛都被笼罩在黑色长发之中的女子。
暗红色的灯影下,女子依然安坐在一张由竹子制成的简易椅子上,她身躯看上去十分娇小瘦弱,却又穿了一袭红黑相间异常宽大的袍子,再加上那一头异常厚密又极长的头发和浑身散发出来的妖异气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显得极为突兀又无比诡异。
沈默眼力极为锐利,发现那女子身上那件红黑相间的宽大衣袍上有条条金线和水晶晶点缠绕点缀,细一看去,却是隐约绘成了一幅极为怪异的图案。
而她胸前,的确挂着一只尺许长的黑色号角。
黑袍人沉默未语,他迈前数步,却又突然停住。
氤氲气氛之中,红灯迷离,那女子身前,有一条黑色魁梧的身影缓缓而现。
沈默的目光停在那黑影之上,脸色深沉。
那黑影一身黑袍如浓墨泼身散发出如同凶兽一样的狂暴之气,他双足跨立当前,他双臂交叉于胸作格挡姿势,一条右手小臂上筋肉凸起,正有一条细小的伤口正往外冒着暗红色的血液。
那条伤口,正是七杀刀所斩。
那黑影鼻孔里冒着粗重的呼吸,他头脸都罩在黑色的兜帽中,此刻抬头之间,阴影下看不清五官,但双目中却射出两道猩红的目光,观之令人心胆俱寒。
那黑影横身而立,两条异常粗壮的手臂上逐渐显出条条暗红色的经脉,就像条条蠕动的毒蛇正在筋肉里面窜动。
沈默心顿时一沉。
他那一刀已经用出至少六成真元之力,再加上削铁如泥的七杀刀,他自信可以一刀斩断任何阻碍。可方才那黑影却仅凭一双手臂就挡住了七杀刀凌厉一斩,结果只是手臂被斩开一条伤口而已!
这等强悍坚固的肉身体魄,沈默生平仅见!就算相比于金刚不坏的佛门神功,只怕也未曾多让。
短短一天之内,沈默先是恶斗崇渊,于落日马场挫败石凰等一众魔教门众,再斗杀白河和夜鸦以及魔教尸鬼,现在又遇到那名妖异女子和那个同样诡异的黑影之人,连续的血腥杀戮和恶斗之下,已经让沈默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敏感和警惕的情境之中。
这一天中所遇到的魔教之人中,当属崇渊修为最高,但若要论及对沈默造成的威胁程度,却要属夜鸦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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