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人士都知道,江南有两个陆家庄。一个是陆乘风的太湖归云庄;另一个就是嘉兴陆家庄了,也是本地官宦世家。
这陆展元本就长相不俗,而今也只有二十三四岁,若他丰神如玉,一点也不过。又自恃出身名门,岂能被一个女子,几句话吓住?
他不说久经风月,也自诩见多识广,认为这是女子特有的矜持。毕竟以他看来,女子嘴里的“不要”就是“要”的意思吗。
况且听美女怒斥自己,也是声若银铃,既脆且柔,心中更是骚动难制,刚才被她称呼自己“姑奶奶”的怒气,早都抛到哇爪国去了。手中单刀一收,当即持刀朝其拱了拱手,温言道:“姑娘天人之姿,当世无二!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可只是一介俗人,既对姑娘一见倾心,实乃人之常情,姑娘又何必恶言相向呢?
再说了,你我二人都是武林中人,若能得成美事,岂不是一段武林佳话啊!”
他眼神中自带一股风流,嘴角噙着盈盈笑意,说的风淡云轻,一袭白衣披在他身上,当真相得益彰,更显得他风度翩翩,光彩夺目了。
穆念慈见他搔首弄姿,本就极为不爽,闻听此话,冷哼一声道:“辞哥,这坏胚和欧阳克几乎一个德行,让人看不惯。等会你得收拾他,不能让他欺负了李姑娘!”
顾朝辞也纳闷,陆展元就是这么一个货色?李莫愁也能对其倾心不已?还会因他受了情伤,变成‘赤练仙子’?她年轻时,眼确实够瞎啊!听了穆念慈这话,微微一笑道:“这人是李莫愁的劫!谁也帮不了!”。
穆念慈见他神色有异,连问:“你识得那人么?怎么是她的劫?”
说着再仔细一看,这陆展元油头粉面,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哪及辞哥半分?怎么会是李莫愁的劫?莫非她猪油蒙了心,竟能倾心这等人?
一时间也浑然忘了,这时的李莫愁惦记的,可是她的辞哥!
李莫愁听陆展元,很是直白的夸赞自己美貌,心下先是一喜,可继而心中一疼,像她这么美丽的姑娘,竟被某些人视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那人若也能对自己说这番话,该有多好!
再一看陆展元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心下却是一怒,这人有何本事,竟敢如此妄自尊大调笑自己,直接啐了一口道:“呸,还与你在一起就是武林佳话,凭你也配?
陆展元,你可真是狂妄到了极点,陆家庄在本姑娘眼里,又算个什么?”
顾朝辞看到这里,颇觉好笑,心想这两人以后若还能走到一起,那就真是奇了怪咯。
殊不知按照原轨迹,李莫愁出了古墓后,就是在湘西遇上陆展元,被其一通甜言蜜语轻松敲开了心扉,相互定情,两人情意绵绵,好生融洽。
只不过陆展元大理一行后,只两个月时间,便移情别恋何沅君,或许也是他意识到了李莫愁的性格,这女子好套难处,才想要抽身而退。不曾想,直让李莫愁性情大变,成了“赤练仙子”。
可这次,多了顾朝辞这么一个不该存在的小蝴蝶,挥了挥翅膀,那一切事情,自然面目全非了。
李莫愁与顾朝辞在徐州相识在前,顾朝辞次次展露武功克敌制胜,那等神通能为,都为他人所不能。又在洛阳绝天谷,出手搭救于她,一啸震死数百人,端的气盖当世。
如此种种,早已让李莫愁芳心萌动,情根深种,只觉世间其他男子,犹如草芥。
若非其身边已有穆念慈,也几乎明确拒绝了她,李莫愁这等敢爱敢恨的女子,岂会轻易放手?
李莫愁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会上赶着往上扑。但上次几人在洛阳分离后,始终心心念念,对顾朝辞还是日思夜想。
只是想到顾、穆二人都成亲了,心中更是酸痛难当,遂想飘荡江湖,聊以自慰。
谁知到了常德,就遇到了陆展元。其人一见李莫愁绝世之姿,登时心跳加速,不能自已,立马大献殷勤。
所谓的李莫愁遇敌,也只是她教训几个欺她美貌的地痞无赖而已,又谈何相助?
陆展元自是深知人家无需他帮,也能处理,但他却也甘之若饴。这一路便跟到了沪溪。倘若是以前那个正值妙龄、初出古墓的李莫愁,或许也就栽在他的甜蜜攻势下了。
可李莫愁既已见识过九天神龙风采,任地上爬虫,怎样搔首弄姿,也都是无感。岂能对他有半分辞色?
遥想顾朝辞英俊绝伦,见识渊博,武功盖世,豪雄无二,睥睨天下;陆展元除了长相也算俊朗,至于其他方面,两者则是天差地别。
陆展元越是甜言蜜语,攻势越盛,她就越觉生厌。
也幸亏李莫愁见了顾朝辞与穆念慈后,总觉以前行事太过武断,遂对武林有些声名的人,也多了些忌惮。
而且这段时间,她日子也不太好过,经常被仇家追杀,这才没有直接出手。若是初出江湖的她,让她心里如此不爽,早都直接拔剑相向了。可是陆展元死缠不放,到了这会,李莫愁明显忍无可忍了,这一番劝告之语,可以说是她最后的通牒了。
但陆展元见她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虽是嗔怒之中,却也是美目流盼,桃腮带晕,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幅脾气,实在不敢恭维,这样下去,什么人都得被你给吓跑了!”
李莫愁内心本不太想杀陆展元,但他这话一出,直接搔在了李莫愁的最痛处。她也想过,也觉顾朝辞不愿意接受她,固然有穆念慈的原因,好像也有性格脾气的因素。
但这话绝对不容一个登徒浪子说出来,李莫愁登时气往上撞,右手本能的搭在剑柄之上,银牙紧咬,柳眉倒竖,俏脸含煞,怒喝道:“陆展元,你既口无遮拦,如此消遣本姑娘,也是取死有道,怪不得人!看招!”
语歇之时,就是长剑出鞘之刻,“唰”的一声,长剑直刺陆展元前胸,这招正是古墓派嫡传剑法“锦笔生花”。
陆展元出身名门,在江南名气颇大,自然武艺不凡,一手陆家刀法,也是不弱。一见李莫愁脸色突变,出剑相刺,连忙挥刀斫落。又连忙身法急闪,已经退出寻丈,朗声说道:“既然姑娘想要考教小可武艺,在下也就舍命奉陪了。只是打输了,你可得告知芳名哦!”
这围观者都是陆展元的手下,自然捧高踩低,又见李莫愁绝世美貌,自然都是大声起哄,有些人更将江南的淫词浪语说将出来,
穆念慈看了更增义愤,若非从陆展元的身法出招来看,知晓李莫愁武功在其之上,肯定出手相助了。
李莫愁听了众人声音,心中怒急,又恼恨陆展元调戏自己,让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奚落。又想到如果她是穆念慈,顾朝辞肯定出手了,自己何以被人如此欺负?可是他们都要成亲了……
李莫愁本来冷傲绝情,但想到此处,不禁胸中热血沸腾,眼中一酸,忍不住要流下泪来。她大吃一惊,想起师父曾对她千叮万嘱的言语:“你所练武功,乃是断七情、绝六欲的上乘功夫,你若日后为人流了眼泪,动了真情,尤其眼泪是为男人而流,不但武功大损,且有性命之忧,切记,切记。”
她待欲运气克制,总不能平静,不禁暗暗惊异,自觉生平从未经历此境,就想憋住这一口气,先杀了陆展元。
李莫愁出身古墓派,林朝英的武学精华“玉女心经”虽然未得传授。可古墓派追求的就是清心寡欲,这是其门派武学根基要义。
而以静功压抑七情六欲,实系逆天行事,并非情欲就此消除,不过严加克制而已。李莫愁此时又羞又怒又想到顾朝辞,自不免激动真情,有如堤防溃决,情意如潮,诸般念头纷至沓来。可以说犯了古墓派武学大忌,自己已然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也是她此时功力未深,爆发不是那么凶猛。
此刻还能凭着胸口一股义愤之气,暂时压抑的住。
二人相斗之处,人影飘飘,剑光闪烁,刀风霍霍,李莫愁只攻陆展元要害,想要顷刻间,取了这登徒浪子性命。
陆展元本以为李莫愁是个“假侠女”,武功再高,必然不是他陆家少庄主的对手。
谁知这一动手,自己竟难以抵敌,只觉此女剑法快捷绝伦,招数飘忽不定,只过了数招,自己竟不知该如何招架了。
说时迟那时快!
李莫愁瞬然一剑,似东实西,如下却上,冷光闪处,已刺到了陆展元咽喉。
此剑招“进步提篮”,劲捷、势急、招狠,乃是古墓派剑法中为数不多,直接取人性命的剑招。
这陆展元有多大道行,岂能有招架躲避的手段?眼看就是喉破毙命之时,只听的“嗖”的一声,“铮”的一响。
李莫愁登时只觉手臂巨震,虎口震裂,长剑已然变了方向,手掌再也拿捏不住长剑,已然脱手斜飞出去,插在了一株树干之上,剑身兀自颤抖,发出嗡嗡声响。
此时地上也出现了一颗佛门念珠在“滴溜溜”打转,显然是有人以这枚念珠,打脱了李莫愁长剑。
李莫愁更是被这股劲力,震的不由自主退出几步,登时气血上涌,好似要从口中喷将出来。可其性子弥辣,这口血就是忍着不喷。
只听的一声“阿弥陀佛”,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可众人耳中都是嗡嗡作响。
一名身披灰色袈裟的老僧,缓缓从一旁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和尚看着六七十岁年纪了,身材瘦小,胡须花白,可其一声佛号吟出,声如闷雷,与其身材倒不是那么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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