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俯瞰。
明月当空,火把也在四周燃起,将客栈天井直接照得明如白昼。
楼下众人见顾朝辞杀了四人,竟一副慢条斯理的悠闲神态,瘦削英俊的面庞,轮廓清楚分明,两眼似开似闭,时有精光电闪,一看便知是个难惹的人物。
顾朝辞冷目如电,眼见那什么“过江龙”与姓张的老头,都在其中。
左首有二十余人都身穿白袍,肃然而立,个个脸上一片木然,既无喜容,亦无怒色,当真有若僵尸。中间有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阴阳怪气道:“好一个血煞魔君,果然人如其名!”
顾朝辞听出他的声音,刚才自报家门,说是青城派掌门司马林。
他手拿两件奇形怪状的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却曲了两曲,右手则是个八角小锤,锤柄长仅及尺,锤头还没常人的拳头大,两件兵器看起来都是小巧玲珑。
顾朝辞冷冷看了他一眼,意态轻蔑道:“区区幼儿功夫,也敢偷袭于我,就是自寻死路!说说,尔等是慕容复请来的,还是什么燕龙渊差来的?”
右首是一群粗豪大汉,足有三十多人,各个手拿单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一拱手道:“阁下武功超卓,乃是武林响当当的字号,我等自不敢轻易捋您虎须。
只是请教一句,司马卫老掌门与我秦家寨秦伯起,可是尊驾所杀?”
这人正是秦家寨寨主姚伯当。
顾朝辞嘴角一牵,以最低沉的声音道:“我可听说了,你们曾去慕容家寻仇了,本来以为还有点脑子,未曾想我还是高看你们了。这两人都是什么东西,一个死在白帝城,一个死在山东,也配我跋山涉水去杀?”
他意气风发,却语带双关,指明对方找慕容家报仇没错,但每句话都带有尖刺,至为阴损。
众人当即对他怒目而视,姚伯当毕竟老成持重,眉头紧锁,沉声道:“听阁下尊意,人的确是慕容复杀的,不是你杀的?”
顾朝辞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人是姑苏慕容老家主慕容博杀的,却不是慕容复,自然也不是我了。”
“好一个信口开河!”
“素闻血煞魔君武功盖世,却没想到,非但是个强抢民女的好色之徒,更是一个信口雌黄的卑鄙小人!”
说话间,有两人大踏步走进店来,一个穿枣红色长袍,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颏下厚厚一部花白胡子,是个富商豪绅模样。
另一人身穿铁青色儒生衣巾,五十上下年纪,眯着一双眼睛,便似读书过多,损坏了目力一般。
顾朝辞瞥了二人一眼身形步态,便知其武功不弱,不亚于岳老三叶二娘这种人物,蓦地里双目一翻,精光四射,轻笑道:“来人报号!”….“邓大哥,公冶二哥!”
王语嫣听到这两人声音,撑着病躯,已从屋里跑了出来,看着楼下二人,大喜道:“我表哥呢?”
“王姑娘,你没事吧?”
“这贼子可有欺负你?”
两人各自发问道。
楼下秦家寨与青城派众人,大半都曾在“听香水榭”见过王语嫣,知道她不但美貌惊人,更熟知天下武学,眼光亦不时巡视在美丽的她身上,心想:“若遇上此等女子都不抢,还配‘血煞魔君’四字尊号吗?”。
顾朝辞对王语嫣擅自跑出,颇有不满,冷哼一声道:“他们是慕容复的手下?”
王语嫣点点头,还未及答话,就听那身材魁梧之人拱手道:“在下邓百川,忝为慕容公子麾下青云庄庄主!”
又指着儒生道:“这位是我二弟公冶乾(注:这非乾坤之乾,而是干杯之干),赤霞庄庄主。”
顾朝辞呵呵一笑道:“果然是慕容家搞的鬼!”
邓百川一脸正色道:“搞鬼?阁下言重了!你杏子林一役,败天下四恶,杀赫连铁树,又单杀恶贯满盈、生擒星宿老怪,名声盖天。
而且你话里话外连慕容公子,都不看在眼里,又为何要去为难我慕容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
顾朝辞移目看向邓百川,神光流转之下,凛然生威,点头随意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还敢在我面前侃侃而谈,也足见胆识了!不错!”
众人见他睥睨作态,意气甚豪,心中不服,可想起他的名声身手,又觉理所当然。
王语嫣心知双方起了误会,忙道:“邓大哥、公冶二哥,顾公子没有强抢我,是我……”她想说自己被他误伤了,可又一想如此一来,岂不坐实了顾朝辞欺负弱女子?
她虽然忿恨顾朝辞,老是欺负自己表哥,可也知道他人性情乖张,却是正人君子,这一路上,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失礼。
她不想坏了顾朝辞名声,也不想让双方为她引起误会,正想着怎么措词才合适。
可她这一思忖,让邓百川与公冶干二人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面面相觑,均想:“公子爷一直操心军国大事,对儿女之事不甚在意,看来被这家伙趁虚而入了!”
王语嫣虽然受伤,可摧心掌掌力伤的是她的内腹,外表全然无伤,又有顾朝辞以一阳指为她封脉,以九阳真气为她养身顺气,一般人哪里看得出来,她是个垂死之人?
而邓百川与公冶乾本在外办事,收到三弟包不同传信,说王语嫣被一个自称“血煞魔君”的人抓了,两人都放下手头事情,一路查访而来。
但现在这情景,有些不尽如人意了,王姑娘好像是自愿跟随的,这就有些让人麻抓了。
这种想法不但是这两人有,就连青城派与秦家寨的人,也是如此想法,心想:“这血煞魔君武功盖世,又一表人才,姑苏慕容这顶绿帽子肯定戴稳,脱不下来了!”….他们虽然归附了慕容氏,但却是技不如人,被逼得!要说有多少忠心,那是扯淡了。此时也不乏幸灾乐祸之意。
王语嫣不谙世事,顾朝辞却是个人精,自明白几人心思,当即笑了一笑,说道:“都听到了吧,王姑娘可不是顾某抢的!”
又看着姚伯当与司马林,丹田运气,朗声说道:“这慕容博乃是当年五胡乱华的鲜卑族人,三十年前假传消息,害得辽国珊军总教头萧远山,惨死雁门关,也让中原武林死了多位豪杰。
他怕少林寺找他算账,从而装死。
这些年来,他化名燕龙渊,以燕字旗收付武林势力,顺他者接旗归顺,逆者死于‘斗转星移’之下,为他慕容家既能立威,又能增添神秘色彩。
毕竟慕容复只要提供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据,那些被杀之人,非但不会怀疑,还会生出愧疚之心,被他乘机收服。日后一旦挑动天下大乱,也正好趁势而起了!”
他内力深厚,运气说话,声闻数里,就是要将慕容家的图谋,传扬出去。
他与慕容父子先后撞上,想过他们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如此卑鄙,几天时间就将自己是契丹人的假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除了丐帮、少林寺这种势力有这本事,就只有姑苏慕容“燕”字旗麾下人马了。
既然双方已然为敌,那就一拍两散,谁都别想好,江湖也直接上演大乱斗吧。
秦家寨与青城派之人听了这话,却是信了八分,他们可不就是这样吗?跑来报仇,结果人家提供出了不在场证据,自己反而被人家收入麾下了。
包括这次也是包不同传令说,血煞魔君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一方面让他们伺机救人,一方面也就能想办法报仇了。
邓百川与公冶乾,虽不知老主人假死之事,但他们却知道慕容家的根底,以及图谋之事,刚才想要打断顾朝辞说话,却自忖内力不及,不敢开口。
而今听他收声,公冶乾戟指厉声道:“你自恃武功绝高,却巧言令色,无耻至极!”
说着看向王语嫣道:“王姑娘,你是跟我们走,还是跟着他,给个痛快话吧!”
王语嫣早被顾朝辞一番操作,震的魂不守舍,一听这话,哪顾的上性命垂危,急忙点头就要开口说话,突然哑穴被封,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一脸不信的看着顾朝辞,却见对方目不斜视,只在注视楼下,仿佛他什么事都没做。
邓百川与公冶干虽未看到顾朝辞动作,却也能猜出几分,骂道:“好不要脸,恃强抢人!”
顾朝辞嘿然一笑:“关你屁事?”
“不过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非得名副其实才对,带个话给慕容复,七天之内,我要听到整个江湖都在传:姑苏慕容氏真心拜服于血煞魔君顾朝辞脚下,以后见到我退避三十里,否则这丫头,呵呵,香消玉殒也就别怪我了!”….两大庄主气的只能迸出两字:“卑——鄙!”。
顾朝辞冷笑道:“卑鄙这方面,顾某比慕容家还差一些!这丫头的命与慕容家的名声……”
话音未落,邓百川与公冶乾同时飞身纵起,一左一右扑了上来。
邓百川在姑苏慕容氏属下位居首座,武功精熟,内力雄浑。公冶乾模样斯文,掌力可着实雄浑,有“江南第二”之称,当日他与乔峰比酒比掌力,虽然输了,乔峰对他却好生敬重,可见内力造诣不凡。
邓百川五指如钩,抓向王语嫣,公冶乾双掌平推,掌力一发,有如排山倒海般涌向顾朝辞。
顾朝辞朗声笑道:“尔等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救人么?给我安分点吧!”正要出掌击出,王语嫣急的双手,抓住顾朝辞袖子,大摇其头,目光中满是恳求。
顾朝辞正想甩开她,突然耳朵一颤,余光一瞥东北角,微微一笑道:“嫣妹是不想我杀他们了?好,既是你之所求,我自当应允!”
说着随手挥洒,连二人看都不看,左手曲指对着邓百川一弹,“哧”的一声,正弹中了他的虎口。
他的弹指神通何等威力,邓百川就觉一股热流,从虎口进入直到胳膊乃至半身,大叫一声,已然由空坠落,他下盘功夫虽然了得,踉踉跄跄倒退了六七步,终究还是没拿住桩子,坐倒在地。
他知道顾朝辞内力深厚,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一招擒拿手,不但蕴含自己毕生功力,又暗藏数种后手。
想着今日就是不能救下王语嫣,也得输个好看。哪料倏然之间,自己就被击落倒地。对方动作之快,他都未曾看清,心下不只大骇,更是羞愤欲死。
与此同时,公冶乾一身武功确属不凡,掌力之重当世除了一些绝顶高手,及超一流的人物,着实也能排上号。
此时手掌未至,掌风先到。可惜他今日面对的是顾朝辞,当代武林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这招凌厉攻势,自然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顾朝辞真气自行流转,这掌风一碰到他身上,犹如滴水入海,岂能荡起丝毫涟漪?就连他身前的栏杆,都被他的真气包裹起来,未受丝毫损失。
顾朝辞不禁笑道:“你嘴巴不干净,但看我嫣妹面子,你也就躺一躺吧!”
倏然间左袖挥出,将他掌力直接拨散,但听得“啪哒”一声,如中败革,公冶乾小腹给他拍个正着。
顾朝辞的“铁袖神功”,若出全力赛于钢鞭抽击,非当世一流高手,只怕当场就要腹破肠流。但他未出全力,公冶乾武功上确有惊人的造诣,只是觉得气血翻涌,被一股巨力推下了楼,直接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说时长,实则快,邓百川与公冶乾乃是同时倒地,一时间尘土飞扬。
顾朝辞将两人打发之后,又看向姚伯当等人,双眼一瞪,森然道:“你们是耳朵聋了?还不走,是想等顾某送你们一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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