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说道:“顾兄实则一片好意,乔某也心领了。
你说的这些,我也早有所料。
这人三十年前,可以率领中原武林豪杰,围攻我亲生父母,足见位高权重;现在还能潜入少林寺,无声无息一掌打死我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武功之高,更是不言而喻。
我义父义母只是平常的庄稼人,以他武林大高手的身份,都能下重掌杀害他们,可见这人为了掩盖真相,已经丧心病狂!
乔某也不自谦,面对这种人物,以我现在契丹人的身份,的确不占优势!
可我亲生父母既然是辽人,他受人欺骗,造成误会也就罢了,谁知他竟连我不会武功的养父养母、以及我的授业恩师都一并杀了,乔峰为报此血海深仇,也定会不择手段,又惧他何来!”
顾朝辞知道这才是乔峰,这人杀人放火本就很在行的,平时按照江湖规矩行事,涉及到报仇,他也很会变通,一点都不固守成规。
顾朝辞记得最为清晰,原轨迹中,乔峰以为段正淳是带头大哥,要对付他时。
知道阿紫是他的女儿,就不顾身份,将阿紫的一件渔网收了不还。理由就是这是一件利器,报仇为求保险,也就顾不得了。
可顾朝辞知道乔峰陷入了一个大误区,他将带头大哥与杀死自己义父义母与恩师的人,当成了一人,别人若是不说,他肯定不会猜到,带头大哥就是玄慈方丈了。
“顾兄弟,乔某也知这位带头大哥势力太大,你若实在为难,那就算了!
乔某再另想办法!”
乔峰粗中有细,他都能猜出这位带头大哥势力庞大,顾朝辞安能看不出来?只是他心知顾朝辞狂傲无比,来了一个激将法!
顾朝辞眉头一挑,失笑道:“乔兄,你这激将法并不高明!
我只是在想,带头大哥的身份,呼之欲出,这是一个几乎都不用考虑思索的问题,为何值得你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呢?”
他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呼之欲出?
现在迎宾楼早已为武林人包围,毕竟‘北乔峰’与‘血煞魔君’名头大的盖天响,有仇的没仇的,都想来一睹其尊颜?
乔峰更是激动的跨前两步,失声道:“乔某愚钝,望请指点!”
顾朝辞知道他是当局者迷,遂悠然道:“当年传出得假消息是,契丹武学高人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学经书,你说少林寺会不会出手?
再者说了,能让当年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汪剑通,去做一名小弟的,除了‘天下武学正宗’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又有谁人有这个资格!”
哄——
“啊,是他——”
“有道理啊!”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玄垢与玄石两僧则是面面相觑,一声唉叹。
这事本就是显而易见之事,瞒不过真正的聪明人,被顾朝辞猜出来,他们一点都不意外。
可乔峰却是一愣,又立即勐的一摆手,扬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这一声,整个楼都嗡嗡作响,众人当即收声,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也没想到,乔峰心心念念追寻带头大哥,这时却又不信!
乔峰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大体不错,当时既有人传来假讯,说我爹爹要来少林寺抢夺武功秘笈,中原武人要设法阻止,理所当然应由少林寺方丈率领带头。
而与汪帮主情好莫逆的武林前辈,自以玄慈方丈为首,这的确是显而易见之事。
可你忘了一点,这个大恶人乃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辈。
玄慈方丈为人慈和,带人去杀我亲生父母,他是受人欺骗,还有可能。
可决不致为了掩盖真相,去杀我那不会丝毫武功的义父义母,以及我的授业恩师,也就是他的嫡亲师弟玄苦大师。”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你出身少林,对少林高僧的为人,自然比我清楚。
我只是依靠当年信息,去猜测带头大哥是谁,只是一家之言,你听听就算!”
他话说到这里,也自然就此打住,再扯什么萧远山杀人,乔峰估计得立马暴走。
以他的性子,肯定认为我爹死了,你他妈还给他乱扣帽子,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合,不死不休!
况且顾朝辞的目的,也正是做出一副被乔峰“激”的,依靠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推测出带头大哥,是少林寺玄慈就行了。
如此一来,炒个话题热度,直接将玄慈与少林寺送上“热搜”,压一压自己这个所图甚大之人的话题量。
他也好有空闲,与王语嫣一起研究……武功了。
其他的,对他来说,真不重要。
顾朝辞目的已然达到,端起茶杯,正待再喝,忽听得一人说道:“非也非也!血煞魔君何等人物,如何能是一家之言,那是金科玉律,人人都须得遵守啊!”
阿朱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知道是“非也,非也”包不同包三哥到了。
“包三哥!”
她与王语嫣同时惊呼道。
只是前者是高兴,后者却是担心。
说话间有两人并肩上楼,左边一个身穿土黄色袍子,瘦骨棱棱,身材却是高大,双眉斜垂,腰上悬着长剑,很是潇洒的走上楼来。正是慕容家臣包不同“包三先生”。
另一人一身黑衣,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神色却是极为剽悍,手上抱着一柄单刀。乔峰等人认得他,便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两人甫进楼来,眼光便落在顾朝辞身上,眼神中难掩恨意。
“风四哥,你也来了!”
王语嫣与阿朱又异口同声道。
这时阿朱改了装,包不同与风波恶一时认她不出,但听了她的声音,当即对她回以微笑。
至于两人看见王语嫣,双眸不转地直直看着他们,脸上却是掠过了一丝怒容,不屑地别过头去,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王语嫣对这一切尽收眼底,眼见顾朝辞两眼一眯,拉住他的手,很是恳切道:“他们都是有忠义之心的好人,又与邓大哥公冶二哥情同手足,你可千万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上,就放过他们吧!”
顾朝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有所思道:“再看看!”
这时包不同对阿朱一点头道:“临死之前,能见我的阿朱小妹子一面,也算人生幸事。”
又见她与乔峰手拉手,不由侧眼相睨,阿朱放开乔峰的手,走到包不同身边低声道:“包三哥,你们两位在无锡见过的。这个人,我今后一生一世,是要跟定了的。这句话可不许你说非也,非也!”
包不同笑道:“那就不非也不非也!”
又看向乔峰道:“乔大爷,阿朱妹子说这一生一世要跟定了你,这样的好姑娘,我听了羡慕得了不得,我猜你也决计不想甩身的啦。总而言之,咱们是自己人了!”
乔峰眉头一挑,这事有些不对了,他与阿朱肯定是自己人。
只是与慕容家的其他人,他是一个都不想搭理,若非看在阿朱面上,他恨不得将慕容家杀的鸡犬不留呢,算什么自己人?
风波恶笑了一笑道:“闲话少话,素闻血煞魔君武功极高,我风波恶明知不敌,却也要自不量力一番,好讨教几招!”
“铛”的一声单刀已经出鞘。
岂知顾朝辞看着风波恶,摇首道:“语嫣让我不要为难你们,她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风波恶大喝道:“打架就打架,哪里需要谁卖什么面子!”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单刀呼的一声,朝着顾朝辞面门砍来。
这一招势若飘风,极为迅捷。
顾朝辞端坐不动,右手向上一探,食中二指已将单刀稳稳夹住,风波恶运力回夺,可刀让对方两根手指夹住了,犹如铁铸,竟然不动分毫。
当此情景,他如何不知,这人武功之高,的确不是人间中人,难怪公子爷与邓大哥、公冶二哥命丧他手。想着左脚飞起,脚如枪刺,直奔他的小腹。
顾朝辞无奈一记“弹指神通”弹中刀身,“叮”的一声,悠长不绝。
风波恶只觉一股劲力奔流而至,虎口发热,单刀歪斜,余力不衰,无奈连退好几步,但一时间也是气血翻腾,浑身燥热不堪,脸色涨的发红,一时半会想要打都打不成了。
众人看的出来,风波恶武功虽高,却在顾朝辞面前几无还手之力,一时四周喝彩之声,此起彼落,议论赞美的言语,嘈杂盈耳。
与此同时,包不同与阿朱快步抢出,包不同为风波恶推拿舒气,但见他身子发热,面红耳赤,扶他走过一边,叹声道:“四弟,你我今日就为慕容家尽了忠吧。”
风波恶点了点头,阿朱带着哭腔道:“包三哥,风四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对手势大……”
包不同一挥手道:“阿朱妹子,多谢你啦!你三哥四哥去把性命送了,去见公子爷与邓大哥与公冶二哥也就是了,你不必管。”
王语嫣也道:“包三哥,风四哥,你们走吧…”
包不同这时也转眼看向王语嫣,插嘴道:“非也非也!王姑娘,你可不敢这样叫我们,包不同是个什么东西,怎能给你做三哥,如此岂非也给‘血煞魔君’做三哥吗?
姓顾的,你要不要也随着王姑娘,叫我一声三哥啊?”
顾朝辞双目寒光闪闪,冷冷扫视他们几遍,冷声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今天是来刻意找死的。
说说,你们究竟安排了什么路道,让我寻思寻思,看看能否惹的起?”
包不同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找死倒是真的,路道却是没有!”
只是有句话我得告诉王姑娘,免得她将来后悔!”
王语嫣只想救这二人性命,只要能说话,就比动手强,正容道:“什么话?我洗耳恭听!”
“王姑娘,你可知道星宿老怪丁春秋被顾朝辞擒获,如今生死不知?”
王语嫣点了点头。
包不同续道:“这丁春秋是星宿派的创派老祖,擅于使毒,又有一门化功大法,能消去对手内力,使得武林中人既痛恨之极,又闻名丧胆。
这老怪无恶不作,偏偏跟我们姑苏慕容家有点儿瓜葛。
听说他年轻时就是个师门叛徒,拐带了师父的情人,两人远远逃到苏州,隐居起来。这两个无耻男女逃出来时,不但带了女儿,还偷了大批武功秘笈,天下各家各派的功夫都记载在内。
他们在苏州建了一座藏书库,叫做‘琅嬛玉洞’。这个女儿长大之后,嫁了个姓王的少年,自己也生了个女儿……”
阿朱忍不住接口道:“就是王语嫣王姑娘!”
包不同道:“不错,正是如此。那姓王的少年有个姐姐,嫁了我们老爷慕容博。
这门姻亲,说起来确实让我们姑苏慕容家脸上无光。
不过亲戚是他们上代结的,我们做小辈的也没法子。慕容老爷为了钻研武功,以前也常去‘琅嬛玉洞’借书看。
后来慕容老爷去世了,王家太太和我家太太不和,两家也极少来往。
可是这一次,却遇上了一个大难题。
这丁春秋再是为人所不齿,也是王姑娘你的亲外公,姓顾得将他弄的生死不知,你还跟他来往,岂非不孝?
你表哥慕容复与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死在他的手上,你还跟他眉来眼去,岂非不忠?
邓大哥、公冶二哥,不算你的亲哥哥,你也叫他们一声大哥、二哥,你觉得你讲义气吗?
至于这人还与你母亲有仇,为此曾经擒拿于你,我包不同与阿朱妹子还为你与他拼命,今日你与他同桌而坐,可能称的上一个仁字?”
顾朝辞听包不同在这里侃侃而谈,历数王语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也未打断。
只是看着王语嫣,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从一开始的迷茫、清澈、澹漠乃至痛心,不由心下一笑。
王语嫣心理这一关,为了自己为了她,必须过!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
毕竟王语嫣早已知道了,丁春秋与她的真实关系,实则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只不是外婆为了掩人耳目,才让娘叫他爹的,自己又没有叫过他外公。
王语嫣定定看着包不同,凝声道:“你们早就知道丁春秋与我娘的关系?
我表哥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的?”
包不同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王语嫣苦涩一笑道:“你们都瞒的我好苦!可你今日为何要说这话?
是想看我与顾朝辞反目成仇,然后为我表哥报仇,被他一掌打死,亦或者在我内心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有朝一日暗算了他?”
包不同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你把包不同想的也太坏了,我只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有话不吐不快而已!不然今天死了,也就没机会说了!”
顾朝辞冷笑道:“一直听你放屁,就最后这句,倒是真的!我若不成全你,倒是我的不是了!”话音未落,已然飞身纵起,扑向包不同。
“大哥!”阿朱一声惊呼。
“手下留情!”
乔峰一声霹雷断喝。
顾朝辞刚跃至半途,喊声未落,突觉两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向他腰肋袭到,事先竟没半点征兆。
顾朝辞又惊又气,当即扭身变式,双掌翻出,右手接住击向腰部的一掌,左手接了击向肋部的一掌。
“蓬蓬——”
四掌同时相碰,劲力迸发,顾朝辞只觉来劲奇强,这股掌力自己熟悉之至,正是“降龙掌”。
这两股绝世大力撞在了一起,整个楼都晃了一晃,冲天尘屑自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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