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的呢?
是夜,许郅独坐书房。
灯罩被取置在旁,一灯如豆,被窗牖细缝里的风吹来吹去,眼看就要熄灭,许郅起身,人还未到,那灯焰已捱过那阵劲风,借着风过后的流动空气,燃得红红火火蓬蓬勃勃。
灯犹不惧,人何惧之。
秉心而立天地,不负君恩,不愧民意,纵有所伐有所蔑有所诋毁与不解,纵受疑受阻,亦不退也!
思及此,心潮澎湃,夙年积忿郁结,畅然一气呼出。
转过书案,循着规律抽出《孟子》翻到《公孙丑》篇: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熄灯出门,月色若水,皎洁如华,泄了满庭满院。
这些年浑浑噩噩,就像一场大梦,如今梦醒,好不通透快活。
冬日夜长,不到戌时天幕便已落下,如今人定,万籁俱寂,唯余天地与之共语。如水寒夜,冷风吹着细盐似的冰粒无声地从空中洒下来,打在房檐、枝叶、地面上,窸窸窣窣唱作一片。
明天的路结了冰,必定难行。
回寝房前,抬头望一眼,冰雪密密斜斜的交织下,也挡不住天上晶亮的启明星。
吾,往矣!
如他所料,街道厚冰,马车一路打滑着到了宫门。宫道旁,厚冰足有一寸之高,而中间供文武官员能同时二人并肩共走的一条宫道,积冰早被宫人铲尽。
陛下,既体恤他的大臣们,当也爱护他的子民。
许郅就像当年第一次面圣一样,心底带着紧张和期许。只是当年对国家大事走向的未知与忐忑,换成了如今千帆过尽的淡然和坚定。
那份紧张和期许不是害怕,而是抑制不住的希望和期盼。
他要做一个自古读书人都要做的都要追求的事业和信仰,那信仰曾经被他弃舍埋藏在心底深处,如今挖出一角,依旧滚烫如初炽热如初。
他整冠正衣,一步步有力的踏在坚实的宫道上。
从现在起,他将一次又一次地,鞭策和鼓舞自己,用一生,去追寻和践行心中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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