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涌进了大量的怜惜。
不同于此前对他肉体受创时的那种怜惜,而是仿佛突然窥见了一个身处腐败时局、又被多方算计、曾经怀揣理想、不过无依无靠的沈淮,因而在内心深处,渐渐纠葛出一些细密的心疼。
世人皆道他是天之骄子,又有谁知他曾经走过怎样的磨砺?
她低着头往门里走,前方传来引路声。
却是徐远引着一个清隽的中年人正往外走。
「于大人慢走。」
目送中年人上了轿子,渐渐远去,苏芽问徐远:「这是——」
「大理寺左寺丞,于青峰。」
是皇上指派来给沈淮的助手啊——于青峰的到来,使苏芽立刻又挂心起那些与时局相关的事情。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这边的泥潭中找不到一个可以抽身而去的人,爆炸案、掏心案、军器私造、官匪勾结,桩桩件件,都将沈淮和她缠杂于其中。
她匆忙去换了衣服,急哄哄地去到沈淮房里。
室内极其安静,只掌着一站黄铜座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笼着一方寂寥,沈淮闭目靠在床头,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日里诸事不断,他太累了。
苏芽不由地将脚步放得格外轻,悄悄走去灯前,将那朵将爆未爆的灯花给掐了。
灯光只晃了几晃,沈淮便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他声音有些沙哑,长长地呼出一道鼻息,抬手在眼睛上揉了揉。
「嗯,你一直在等着?」苏芽摸摸他露在外面的手,不出意外地摸到一手的凉意,便捧在手里轻轻地暖着,「张家无事,虚惊一场。」….
其实看苏芽进来的反应,沈淮便知道答案,却还是仔细地问道:「张宅里的各处可都查过了?」
「查了,刘叔也为张先生的夫人和儿媳诊过脉,不是瘟病,只是症状相似的急症,」苏芽柔声道:「两位病人虽然形容憔悴,神智却还清醒,大约也是被张先生的误诊吓到了,稍微有些恍惚失措的样子,别的都没啥,你就不用惦记了。」
「误诊?」沈淮皱眉,「张先生行医数十载,在太医院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会误诊?」
「约莫是关心则乱吧,他夫人从未生过急症,如今年纪大了,反倒突然病了,便把张先生吓到了,」苏芽将张参木的原话复述一遍,又道:「看不出张先生竟是个深情的人,分明是见惯了病痛的医术大家,却因为他夫人的急病弄得失了方寸。伉俪情深,白头偕老,真真让人羡慕。」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沈淮眼底浮起笑意,微垂了眼梢,「嗯。」
「你嗯什么?」苏芽不满道,她说了这么多,他听不懂么?
沈淮微笑着翻手,轻易地将她两只纤长的手包在掌心中,学她的话:「伉俪情深,白头偕老,真真让人羡慕。」
他声音低哑,缓缓浸到苏芽的心头,将苏芽撩得汗毛倒立,心里又格外甜蜜,又甜蜜,又羞涩。
他们领着张参木的情,听刘三点回来一说,便立刻赶去张宅,这会儿消弭了担忧,想到即将来到的新婚,便有些别的心思飘出来了,昏暗的室内
一时又安静下来,缱绻暧昧。
苏芽清了清嗓子,见他正仔细地看她右手背上的结痂,便问道:「你看什么?」
张参木和刘三点联手,医术确实让人惊叹,这才几天的功夫,那一片被她削掉的皮肉不仅已经结痂,而且可以活动自如了,虽然看起来疤痕丑陋,刘三点却已经拍胸口保证会让它消失。
沈淮用拇指轻轻地摩挲那片结痂,似要将那丑陋的轮廓描摹进心底,半晌不语。
苏芽觉得丑,不太自在,便往后抽了两抽,没挣脱,恼道:「你又不说话,又不回答,做什么,难不成还敢嫌它丑么?」
她像个要撒娇又要发火的猫儿,有恃无恐,逮着了一点儿不满意,便别别扭扭地找事情。
沈淮爱死了这只猫,却又被逗得哭笑不得,在她透亮的目光催促下,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要不讲理,我怎么会嫌你丑?」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终于懂了:医者不自医,智者难自知,情关难过,原是一样的道理。」.
金陵小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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