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自嘲地笑着:「譬如当时境况,我不想卷入那些无谓的谋算中,满以为祖父母由来也算淡泊,不该留恋繁华,总会跟我走的。怎知他们却甚是震惊于我的叛逆,都觉得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皇家看重才会这样掣肘我,我却是不识好歹了。父亲更觉得富贵险中求,骂我若恣意妄为,定会毁了他和沈家前程,闹着说若再这样被我连累,不若当下便死了才好。」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祖母便病倒了。」
「啊?」苏芽心道,老祖母病得真是凑巧。
「祖母病中呓语,抓着我的手不放,只反复念叨,说这一代好容易三个儿孙,却手足相残,让人痛心。求我念在她对我疼爱一场,给那几个留条‘活路,。」
舍得沈淮委屈求全,为那些儿孙留条前程。
听到此处,苏芽但觉心中被坠进去无数大石头,塞得她喘不过气,仿佛深陷沼泽无法抽身的窒息,那是沈淮的步步退让。
她蹙眉凝视沈淮,试图从他的笑意中找到一丝勉强,却没找到。
沈淮坦然道:「都过去了,如今我也只是偶尔想起时才会有零星半点的失落。」
苏芽不信。
沈淮挑眉道:「何须骗你?那时我早已学会平心静气,单只想着两位老人家待我确实不错,若非有他们相护,我失忆那几年也不可能安稳地长大。对他们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便以大局做取舍,其余都是可以妥协的。这也不算过错。」
什么大局?
不过是沈淮一个,抵不过那一家人的分量罢了!
苏芽既心疼少年沈淮的懂事,又心疼成年沈淮的无欲无求,若不是曾经拼了命地自我开解,在白山黑水里孤独跋涉过,他怎会这样平心静气地回望?….
太懂事的孩子,总被忽略。
她满腔恼怒无处发泄,便狠狠地托着自己的脸,从手掌缝里挤出抱怨:「又不是他们妥协,最后都是你妥协,委屈全让你受了!」
托脸的手太用力,将粉嫩的腮肉挤得堆在眼下,沈淮看着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滑腻,再戳,被苏芽一巴掌拍掉:「你老戳我做什么?」
沈淮笑着收回手,问:「你是不是在想,我在家中如此不受重视,为什么当初还要将你托付给他们?」
苏芽是真的没想到这事儿,但是他若愿意说,她也是想听的:「为什么?」
「因为没有选择,」沈淮认真道:「我若死在淮安,你定是有麻烦的,只有托付给祖父母才能护你。我一死,他们心中定然对我有愧疚,既然你是我最后的托付,他们当无不尽心。」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况且,就算我奢望了,他们待你不够尽心,也无妨的,你有我留下的财产护身,又有高峻徐远相助,顶多一年半载便能度过淮安诸事的波及,那时还不是海阔天空,尽随你意?」
嗯,甚好,这厮虑事周到,甚是妥帖!
苏芽更生气了。
「你就没有想过,」她故意问道:「若真是那样,你那些钱财和费心筹谋,最终都只是成全了我。那时我又有钱,又有自由,很快就会有自己的新生活,嫁人生子,与你有何牵扯?」
「自是想过的。」沈淮笑着起身,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儿,插到苏芽的发髻上,眼含笑意地左右看过,「人死如清风过,那时我死都死了,虽则羡慕妒忌,却也管不得,便当自己是这一枝桃花罢,装点过你就好了。」
苏芽懂了。
她如今是真的懂
了:沈淮这个人,照顾人有瘾。
什么桀骜不驯?他分明是世间最最温柔善良的人。
那些被隐匿在时间的痛楚,竟只凝成了他对家和爱的执着。
这样好的人,却不被温柔以待,真是让人好生气!.
金陵小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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