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的晾在一边。那个时候你的老师就告诉过我,说我们家承美的脑子里有个世界。你不愿意走出去,小伙伴们也进不来。后来等你长到20几、30多岁的时候啊,我也发现你好像跟整个世界都不接轨了。我的宝贝成妍呢,她从来都是个聪明透顶的孩子,会哄我开心,会跟我撒娇。所以啊跟她比较起来,你就像个傻瓜、白痴一样。对了,你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家跟孩子了,成妍呢,也结婚了吗?至少没有像你这么越活越没出息吧!”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总是在牵挂着什么,就连生病了也要像个罪人一样生活。承美突然把头蒙在被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 被枕巾潮气包围的承美,白纸一样的脸渐渐变得皱巴扭曲。
“我不问你了,你跟煜诚女婿一定吵得很过分。这个时候再提成妍,就太难为你了。我刚结婚的时候就是,我和表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那些无聊的比较里我也快抑郁了。”
好一会儿的工夫,尹庆善只是望着承美的后脑勺。她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听着妈妈微弱的叹息,?承美不觉心里哐地一声巨响,好像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进去一样。
“妈妈,你是真的很喜欢郑煜诚吗?”
尹庆善闻声又缓缓的转过头,两个人面对面的凝望着。
“这是当然的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我们家煜诚女婿了,你爸爸那样离开了以后啊,成为我们顶梁柱的就只有煜诚女婿一个人了。你没毕业那会儿,他就一直在我们家义务劳动来着,给你辅导功课不收钱,给我们家换灯、修理厕所也不收钱,换家具的时候这个孩子连瓶水都没喝,就那样任劳任怨的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你和成妍就在那边呆愣愣的看着,三个人里,明明他才是没有血缘的孩子,但也只有他最贴心。”
尹庆善又朝着承美挤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是又叫我闭嘴吗?还是说在梦中妈妈也在和我针锋相对的吵起来了呢?”因为心情太沉重了,承美无声的坐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四周都已经全黑了。顺着窗缝溜进来的晚风,刮在皮肤上森森凉凉,像极了女人的眼泪。
“所以你要和煜诚好好过日子,知道吗?玩两把游戏算什么?非要把人家逼到夜不归宿的地步你才甘心吗?”
承美愣愣的望着妈妈的脸。突然房间里响起了爆竹一般刺耳的呼噜声。承美轻轻推了推妈妈,妈妈吧唧了两下嘴又嘟嘟囔囔的说了些承美更听不懂的话。
“我的女婿肩上的担子很重,既要在生活上照顾好你和两个孩子,还要拼了命的上班、加班,应酬,加班。又要在经济上照顾好我和成妍,你们的那套小房子啊,又全是靠他一个人去还贷款,仔细想想他其实真的挺可怜的,所以,你要多体谅他,要是再让我听见一次你逼着女婿吃冷饭的话,我一定会撬开你的嘴,让你把我攒了三年的剩饭统统吃掉!”
“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的说辞太出乎意料,承美想了很久才回答出来。
“那你明天一早就给我搬回自己家住去吧!成天守着疯疯癫癫的老妈和妹妹,会被街坊邻居看笑话的。”
耳边又传来了妈妈耳语似的声音。承美的哭泣在微微颤抖。但在妈妈再次转过身的瞬间,她冲着妈妈那张异常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微笑让人觉得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妈妈,郑代理和爸爸,都是妈妈你最喜欢的人吧。我会尽快把符合妈妈标准的女婿带回来。”
“嗯。”
承美张大了嘴巴看着妈妈,妈妈则将脸贴近承美边微笑着,嘴角上扬、眼角下垂,眼睛和嘴巴都快碰到一起了。“如果我说的才是事实,那妈妈就是怪物了吧。还是这世上最可爱的怪物。”承美默默的想着,并心痛的摸了摸妈妈的头。
“不是符合标准,我就要我的煜诚女婿。求你了,明天就去跟女婿道歉,然后把女婿和孩子们都带回来吧。我们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是想得快要疯掉了啊。我一个老太太黄土抹到脖子上了,还能有什么念想,已经是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嗯嗯,我会的。”
对于妈妈提出的问题,承美无法直接回答或是吞吞吐吐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了。其实她的本意不是无视,但却没有办法把喜怒爱怨那些最基本的东西暴露在随时都会失控的声音里。
“无缘无故的怎么又哼哼歌了呢,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婚礼上我把你送到煜诚手中的时候,后面放的那首歌吗?”
房间里又是乱乱哄哄,看着妈妈的脸上渐渐挂起无法形容的快乐,承美突然头晕目眩了好一阵。
“哎!我妈妈现在都开始编小说了啊,还是别人听了都会信以为真的那种。”
妈妈慢慢转过身,她的眼睛一会儿睁圆、一会儿又眯缝着。承美知道那是患得患失时才会出现的特殊反应。承美紧张的将嘴巴紧缩成“一字状”,妈妈突然又坐在承美面前,双手抱着胸,一句话都没有说。实在是很惊人,承美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并发出嘎吱嘎吱,床板晃动的声音。妈妈终于把手轻轻放在承美的肩上,用蚊子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要活就活得像样点吧,白痴,蠢蛋。”
承美笑了,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涌出了眼眶。从她那张对着窗子微微翕动的唇片里,似乎正一五一十的说着过去这些年自己人生遇到的波折。对于偷偷扒着门缝的妹妹李成妍来说,从头到尾都只听到两个女人轮流的抽噎,偶尔还夹杂擤鼻涕的声音。或许她已经看懂了生活默剧里的全部内容,在偷偷关上门后,她突然将双手像门栓那样紧紧横在胸前,不知不觉那双手又滑到了膝盖上,最后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冰冷的月光里,又是半晌,那抹流连在眼睛的明亮也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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