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发一份请帖给冯大彪,就说今晚我在聚贤楼设宴,请他务必赏脸前来一叙。”
林副官有些不解,“大帅,下请帖是不是太正式了些?”
“就要这么正式。”裴湛山吐出了几个字。
夜晚。
聚贤楼楼外已是站满了持枪的岗哨,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将一个聚贤楼围成了铁桶,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冯大彪姗姗来迟,刚进了包厢便是与裴湛山拱手赔罪,只道自己被要事绊住了,有劳裴老弟久候云云。
裴湛山并不曾介意,只十分豁达地邀冯大彪与自己一道坐下,酒过三巡,待气氛稍稍热烈了些,裴湛山举起酒杯向着冯大彪看去,也不再浪费功夫,直截了当的说了句,“老哥,你不能退守关内。”
冯大彪面色一变,当下就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就连酒水都是洒出来好些。
“南方政府并不想扩大这场战争,命我不抵抗,眼下这仗也打了,也算给了全国人民一个交代,老弟,我退守华北,绝不跟你抢地盘,你继续做你的七省督军,这一仗你也晓得了,不是咱们不打,是实在打不过,实力悬殊,这东北给他们算了。”冯大彪开口。
裴湛山冷笑,“老哥实在大方,一百万平方公里,说给就给了?”
冯大彪眉心微皱,没有吭声。
“老哥,”裴湛山默了默,换了副口气,“我们有今天这个位子来之不易,其中的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既然这位子来之不易,咱们也要珍惜这把位子,若是今日我们都为了保存自身实力,不与日本人迎战,这以后的史书该怎么写咱们?咱们的后代子孙不管什么时候提起这件事都要骂咱们一声,骂咱们没骨气,软骨头,丢尽祖宗的脸。”
冯大彪面色似有松动,却仍是没有出声。
“走到今天,咱们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老哥,以前我们打仗,全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坦克大炮能用上的全用上,全往自己人身上招呼,现在日本人来了,我们当孙子,把头缩起来,我们能不能对得起自己这身衣裳?”裴湛山继续说了下去。
“真不是我不想打,可政府……”冯大彪开口。
“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有谁听过政府的话?”裴湛山双眸炯深,打断了他的话。
冯大彪脸庞一烫,他沉思片刻,终是言道,“老弟,东北是我半生的心血与基业,若能有法子,没有人能比我更想保下它,你,你再让我好好想想。”
裴湛山点了点头,将林副官整理出的厚厚的一沓资料放在了冯大彪面前,说,“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老哥也好好看看,这一仗已经无可避免,不如早做打算。”
裴湛山说完,起身向着冯大彪敬了一个军礼,离开了包厢。
见裴湛山下楼,众侍从都是齐齐行礼,裴湛山上了汽车,林副官坐在副驾,车队一路呼啸着向着指挥所开去。
“大帅,您和冯大帅谈妥了?”林副官转过身向着裴湛山问道。
裴湛山微微摇头,“他说要再想想。”
“还要再想?”林副官不解,“他还是要带兵退守关内?”
“不一定,他虽是土匪起家,但好歹也是靠自己打下的江山,我相信他骨子还有一股子血性,应该不会把自己半生心血就这么拱手送给日本人。”裴湛山言道。
“大帅,那他要真送了怎么办?”林副官脱口而出。
裴湛山没有出声,向着他看去。
林副官迎上裴湛山的目光,登时赔着笑道,“大帅,您就当我没说。”
语毕,林副官连忙坐直的身子,不敢再与裴湛山搭话。
裴湛山也不再理会他,这两日他也的确是累了,有心想在后座上眯一会,可望着窗外的街道,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这里是奉天,他已是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上一次来奉天的时候,还是为了樊亭。
他沉默了许久,终是问出了那一句话,“她还在这里吗?”
林副官自然明白裴湛山问的是谁,也不曾有丝毫惊讶,只恭声说道,“大帅,属下刚到奉天就已经命人打探过了,夫人……”林副官刚唤出这两个字,便察觉到了自己的口误,可不喊“夫人”又该喊什么?难不成要喊“叶太太”?林副官心里十分为难,索性也不曾改口,继续说了下去,“夫人并不在奉天,属下曾命人去郑家打听,她与叶廷深,早在三年前就离开了这里。”
裴湛山闻言,再不曾说什么,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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