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吐真言,绝非一句空话。
男人一喝酒,酒劲上头,话就密了,更会有表达自我的冲动。哪怕再谨小慎微的人,酒入肝肠也多少会降低些顾虑,流露出较为真实的性情。
所以喝到半途,一瓶茅台见底的时候,杨卫帆也就不吝那个,冲着洪衍武直接来了。
“哥们儿,你这人可有点不实在啊。”
洪衍武就是一愣。“怎么说?”
“没把我当朋友!”
杨卫帆不满地一咧嘴,开始挑眼。
“你看,这帮滨城哥们都跟我聊得这么热乎。可你这个能说会道的老乡呢,却不冷不热的。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你烦我?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这句话,一下就让洪衍武尴尬起来,其余的人也都张大了嘴,有点猝不及防。
“大将”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就替洪衍武打圆场。
“不会,不会。关键是我们听你说的长见识,都入神了……”
可他没想到洪衍武已经不想再遮掩了,竟然对杨卫帆也把心里话给掏了。
“看得出,你是个性情中人,为人也很够意思。可有的事不是这么简单的,咱们之间身份有别,先天就不可能会是朋友。我也不瞒你,哪怕脾气再投缘,我不愿意沾你这样的人,你的朋友圈子想必也是固定的吧?说句不好听的,要过去在京城遇见,咱俩别说一起喝酒了,不定还谁把谁给‘花’了呢……”
对此,杨卫帆明显也有点出乎意外,表情很快严肃起来,好好端详了洪衍武两眼。
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的陈力泉,发现他同样变成了冷脸色。
这才说,“难怪了,我说百货公司里你们那么‘鲁’呢?敢情也是街上‘玩儿’的主儿!可你说的这也是过去的景儿了,不早就‘兵匪合流’了吗?还用得着分这么清楚吗?”
所谓“兵匪合流”,是指京城社会自1969年之后,那些父母被打倒的“老兵”和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开始相互利用、相互渗透和重组起来。
老兵们打、砸、抢、抄家之余,也“洗佛爷”、“抢圈子”了,而佛爷们也在“夹包儿”、“抡大件儿”之余,“拍军婆”、“打、砸、抢”了。
这是“院派”和“玩主”堕落的结合。
可洪衍武对此却另有看法,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兵匪合流’?那是表面上合,面合心不合!凭我的经验,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忒累,永远得防着,你们都太精了……”
“大将”见越说越不对劲,忍不住又插嘴劝阻上了。
“等等,小武,本来好好的,怎么扯起这些不着边际,我们也听不懂的来了。你是要打架怎么地?你忘了人家是怎么……”
“我没忘!”
洪衍武断然打断“大将”,转头对杨卫帆又说,“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确实很感激。即便我们不会成为朋友,我也决不会把你当仇人。这份人情,有机会一定还。但事先声明,得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怎么样?”
杨卫帆一听,别的反应没有,“咕咚咚”倒先把半缸子的酒都给干了。
这让“大将”和“死尸”就是心里一紧。不用说,他们都怕杨卫帆随后翻脸。
陈力泉肯定毫无条件地向着洪衍武,眼睛则露出虎视眈眈、警惕的光。
其实就连洪衍武也以为杨卫帆或许就要破口大骂了。可万没想到,杨卫帆倒说出来一番让他全然没想到的话来。
“明白了,哥们儿!你大概是过去吃过的亏,仇全记心里了。可有一件事我倒要问问,你既然看准了我是‘院派’才疏远我!可你要搞错了,又该怎么说?那我岂不是太冤枉了?”
“不可能!”洪衍武脱口而出。
“嘿嘿,可别把话说太满呀!”
没错,看问题绝对化那是毛孩子才有的毛病。如此断言确实有点太早了,这世上什么蹊跷事没有?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洪衍武懂得这个道理,他的眼神迅速冷静下来,眉头一紧,再不说话了。
杨卫帆则自顾自说下去。
“说起我的父亲,他是1929年参加革命的军人,1954年调任海军任职,应该算个大官儿。因此从我的出身看,我应该算个标准的干部子弟。可偏偏实际上却是另一回事,别说我打小是在胡同里长大的,并且中学以后还常跟胡同的孩子们一起跟‘院派’们干仗,说实话,连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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