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拍拍石小方的脑袋让石小方站起来。石小方沉浸在刚才凌霄拍石小方那一瞬间的抖动中,浑然不知滋味地站了起来。
凌霄好轻!这么轻,该是省了多少粮食的效果啊,虽然凌霄这两天吃得很少中午甚至只用了大半个面包和半杯可乐,可石小方以为她只是这两天心情不好或者亲戚来了。看来她工作时是一直都这样节食和拼命的,因为石小方记得在小镇里的几次外出吃饭她还是能有石小方一半的量的。
这个女孩子,在很多方面有让石小方惊叹的韧性和坚决,以及远超石小方的成熟,随意就看透了石小方的内心。而石小方呢?
石小方默然地责问自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为什么他有时候会掩不住自己的恶习和恶意,刚才一直的沉默中还有点得意于自己没有责问她什么,让她难堪和生气,浑然以为自己差点成圣人了。
他又不是她的谁,还只会窝囊地用自己的无能和沉默去气她而不自觉,简直是渣透了。
凌霄如果和石小方成双对,那么大概是最典型的鲜花牛粪女神渣男的组合了。
凌霄又拍拍石小方的脑袋让石小方往左,还不忘补一句注意脚下。石小方很听话地低头开始慢慢移动,头顶已经开始响起久违的连续快门声……
哦,明白了……
眼前火红的夕阳,迷醉人心的火云,却映照得远山更加淡薄明朗,小镇更加安宁清秀,的确是好风景。
虽然石小方不太懂,也不会看,以上只是石小方在堆砌华丽辞藻而已……
看来……刚才是石小方多情了……不过凌霄工作真的好专注好拼命,看到中意的镜头居然失态到哭泣……石小方一边双手偷偷地抓紧了凌霄的小腿,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嘲笑自己,自己好像天鹅身下的癞蛤蟆,不过天鹅的手感好好……石小方好喜欢凌霄……
美人在上,夕阳在前,虽然有点古怪,但是石小方还是挺满足的,满足到连他闻到焦糊味了都没敢提醒忘我工作的凌霄,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也有再争取点时间让他的手多抖动几下揩多点油的原因的。唉,良辰美景,工作福利,人生幸福。哦,虽然可能美味的晚餐泡汤了……
凌霄尖叫着要下来的时候(这句写得,多暧昧,石小方坚决要给作者好评!),石小方已经默默地蹲下来还偷偷抚摸着似乎变得无比柔腻的指尖准备去找他们的储备干粮了。
凌霄抱着照相机无奈地看着一锅难以下口的糊糊,回头叫石小方拿棍子把锅挑下来的时候看石小方已经很自觉地拿着干粮,眼神就闪过明悟和嗔怒,石小方赶紧低眉顺眼地把额外准备的小蛋糕和苹果递上去。
于是凌霄第一次用无可奈何的眼神俯视了石小方一下,可爱地叉着腰骂了石小方一声混蛋,得意得石小方浑身轻飘飘的好是舒服。
不对!怎么真的飘起来了!啊!太突然了吧!石小方要撞树啦!
闲言少叙,石小方低眉顺眼地远离凌霄窝在树边避着鼻子的伤口吃饼干,凌霄眉开眼笑地点了几支蜡烛边看照相机里的成果,边对着蛋糕苹果发动攻击。
世界不公平,世界太黑暗!
凌霄吃完蛋糕苹果,瞟了眼看石小方似乎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开始吹蜡烛,一支,两支,三支……最后只剩下篝火前的一支,她就蹲坐在那支蜡烛前,抱着膝盖,双手却像需要祷告一般合十放在唇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她招呼石小方过去,见石小方有些踟蹰,她这样对石小方说。
“你不要怕我,我其实很害怕。”
石小方皱眉眯眼,在黑暗中站到了凌霄身后,因为石小方真的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刚才的话……没有逻辑,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她的人设。这很不寻常,很不正常。石小方知道,凌霄是不怕黑的,拿一般女孩子的标准套她身上是没用的,怕黑怎么进冲洗间更别说一个人四处采风了。
“为什么会害怕,黑夜不好吗?”印证着石小方的想法,凌霄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不好的,进了黑夜,美丽就睡着了,就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可是我们知道,我们知道的,没有黑夜过渡,就不会有休息,不会有对比,不会有这些美丽的和让我烦恼的东西。我烦恼黑夜,只是在烦恼自己喜欢的美丽。真矛盾呵,不是吗?我像一个不懂艺术和哲学的数学家。”
石小方紧皱眉头,凌霄的话太乱,但是石小方听懂了。所以石小方更不懂她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混乱,甚至似乎想要寻求石小方的安慰。
但是突然听到这番倾诉,石小方有点不知所措,凌霄从未在他面前软弱和悲伤过,他心里知道该怎么做最好。可是……石小方去抱她真的不会被杀吗?
“我最近在怀疑自己的人生价值,虽然说我遇到的事情有点复杂但是其实还是因为我对自己人生价值的怀疑,看来在怀疑我的数学能力外,我真得自我批评下哲学水平。”
是什么事可以说到复杂这个词呢?石小方对凌霄的了解其实不多,按何不其的话来说,认识俩月了都起码出去四次还连三围都靠猜的能说什么了解。今晚这场如同凌霄的柔道和灵感一般突然而来的单方面倾述,让石小方马上因这种不了解而产生了她即将离去的心痛感。
“你会喜欢黑夜吗?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暮色中显得很纯粹和有趣。但是仅限于此了,一旦我开灯,你就会变得混乱和敏感。你其实很差劲!你不懂什么叫担当,你不懂什么叫独立,你不懂什么叫抗争,你不懂什么叫进步。很差劲!原谅我这么说,是因为你表现得太普通,太脆弱,难道不包裹那种名叫差劲的皮,你会担心自己被阳光灼伤晒死?”
石小方心中意味难明,原谅他只听懂了前小半句,原来他是纯粹和有趣的人啊,他心里呵呵直笑。
“但是,即便这样,你也是光明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为你拍照吗?因为你的心是通透的。如果我投予光,它就会发亮,如果我投予夜,它就会宁静,如果它脏了,就没有人可以看见它的颜色,摸懂它的坑坑洼洼和玲珑窍门。包括你自己,哪怕爱情,也无能为力。懂吗?”
这个石小方已经是真的不懂了,这是变相的“你是个好人”吗?可是石小方真的不懂自己的心吗?他有一支神奇的钢笔常伴己身,还有一本日记。
他会偷空翻看自己的心理日记,那些辛辣恶心的字句字字见血,就算如此,他也真的不了解自己吗?
——虽然会偷空翻看自己的心理日记,但是,他真的了解自己吗?
“我不是在给你发好人卡,虽然你真的是个好人,但是好人也可以差劲,也可以普通,但是好人……是美丽的,是光明的,是我能一直看懂的也喜欢看的……但是你差劲,或者说不够好……所以没错,我是在拒绝你,虽然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凌霄如同梦呓,越说越轻,石小方就如同梦游,越站越累。石小方在她的身后,夜风已经开始发凉,他感觉篝火好像离自己好远,连烛光都被凌霄挡住了,任何光明和温暖都照耀不到他这边。
石小方没有兴趣再听梦呓,有些赌气地离开了。可是看了一眼,又有点囧地回身绕开凌霄,抓了只带火星的柴枝开始瞎晃,不一会就变成了火把。又绕过凌霄,把火把插在两个帐篷间比较靠凌霄那边。其实很好认,凌霄的帐篷是她用了很久随之外出采风多次的,而石小方的帐篷是新鲜嫩茬的。当然如果不色盲也可以认出凌霄的粉红和石小方的浅蓝。
唉,石小方也开始没逻辑地胡诌梦呓了,野外宿营怎么可以那么晚睡,尤其现在是大冷天的,这一晚的晚睡实在不应该,这一晚的说话也不应该。然后他回头对一直沉默的凌霄说了句:“趁我点的火把还没灭,早点回帐篷睡觉吧。”
然后石小方听到嗒的一声轻响,凌霄打开了手电筒……
已经不是第一次露宿野地,也不是第一次使用很少在城市哪怕只是小城镇使用的手电筒,但是这些都不是理由,石小方只是有点心不在焉脑子有点乱……
好吧,我真的很差劲好了吧?
石小方这智商,就是被碾压的份。他对着灯光里沉默的凌霄无语地叹气摇头,很窝囊地回身钻进蓝色帐篷,钻进被窝里,开始忍受受伤的鼻子里不断涌出的酸气。
灯光很快和火把的光重合,然后钻进了那边的帐篷里。灯光隔着一层粉红一层浅蓝的布,是很浅很浅的紫,有若传说中地狱的幽火。石小方有点冷,使劲抱了下肩膀,死死地看着那点幽火,没动,没熄,一直到了十五分钟多一点的时候,火把彻底灭了,它才消失在黑夜里。
失去了凌霄的影子,石小方再没有耐心如同专注游戏时一般读着秒,一下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石小方无关了。他不知道刚才凌霄有没有一点意思想自己过去和她说点什么,可是他没有那个勇气。他脑子里的都是凌霄说的“差劲的皮”四个字,可是那句话只是这样重播着,石小方没有一点心情去思考这些字的含义。现在凌霄已经熄灯,他更没有勇气走出去。被窝里好冷,他今天好累,凌霄也是一样吧。
她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她在害怕什么!她更冷吧。可是我好差劲……
石小方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等他醒来,除了一封信,什么都没有找到。
“敬启。如下:我和黑夜赌博,没有胜出,所以我现在要去侍奉黑夜,请祝福我,如果喊不出来的话,默念吧。再如下:不要害怕女孩子,因为我是女孩子;不要害怕坐火车,因为我喜欢坐火车;不要害怕失败,因为我也很失败;不要害怕成功,因为你还没有成功;不要害怕说话,因为你说话,我就在听;不要踌躇不前,因为,我就在你前方。最后,我不会再回小镇,那个家也不会再去。但你不要害怕我彩票店和家里的花草,不要去我彩票店门外或者家里阳台下焦虑地看着那些不会枯萎的假花。是的,包括我家里的,那些都是假花,我可爱又差劲没点眼力价的……朋友。十多分钟写这些了,见笑。如上。凌霄字。最后,不要找我……如果可以,也请不要忘了我。”
纸是好笺纸,石小方买的。笔是好钢笔,凌霄买的。人是好女人,石小方放走的。石小方站在晨光里,拿着一张纸,四望了一下,朝阳青树,苍茫一片。只剩他的帐篷和一个精简版背包,轻多了,真好。背包下面压了两个鸡蛋,热的,真神奇,真好。还压着一本翻旧了的书,有借有还,真好。蜡烛篝火堆都收好了,只剩下一个帐篷要拆装,真体贴,真好。
石小方掏出手机,闭着眼睛按了个熟悉的号码,然后只有对着系统女声苦笑,然后对着电话说了声谢谢。抓紧打点好一切,开始启程去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地。也许会遇上呢,可能刚走不久呢……
我真差劲。
石小方是什么都不会,石小方是很差劲,石小方甚至不知道前路往哪。
“但是我以前还是有过一点能耐的,我为什么就没有表现好一点呢?难道爱情真的使人目迷?那也不至于连前路都看不见吧?”
兜兜转转,石小方似乎又回到了原地,变成了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的穷屌丝。是的,石小方又命运般地兜回了原地,自找的。
石小方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老板。很快接了,那边似乎在工地,很吵。老板大咧咧地学东北腔说了句干哈捏?
哟,一听就知道最近老板在迷东北的相声,石小方嘴一咧,习惯性地微躬着身问道:“老板,您看我也休息挺久的了,感恩戴德!我现在想回去上班了,您看成不?”
“成啊,回来看我修理你,敢闷不吭声去拍拖了啊?不是去吃酒逮到你那个狐朋狗友,我还不知道咧。哟,不对哦,你这是吹了?受挫折啦?才想回来啦?哈哈,果然是这个尿性!你啊,终于要学会长大了。”
寇老板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笑话他,结束一段刻骨却短暂的交往后,他终于圆满了一部分感情缺失,开始长大了。
石小方不知道,只是笑眯眯地打哈哈,然后赶紧转移话题说:“老板,你知道一种软件吗?应该是一个类似导航的软件,可以自己选路线,而且点击滑动下距离和海拔都有显示。”老板那边似乎顿了一下,跟石小方说等一会,然后似乎走到一个安静些的地方让石小方再说一遍,于是石小方很谦卑地再描述了一遍,界面都大概讲了下。这次老板一点没迟疑地说没见过。石小方再三问了几遍,终于确认,于是石小方崩溃了,嘴角一咧,大哭着对电话喊道:“老板,救我啊,我迷路了啊!”
年月日 晴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三流哲学家,非读书不能掌握说服他的办法,非行路不能掌握度化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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