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接手魏国那个烂摊子,须得承受很多骂名。我当时让你上山见他,本是想请你帮帮他,没想到显也自杀的事情搞得那么麻烦。以魏咎的性格不得不坐那个位置。”许栀又举了举轴盘,“本是挺担心魏咎,看样子嘛,我用不着担心他。他做这个农耕一类的事情该是他喜欢的。”
张良眸色微动,“如此甚好。墨先生也能放心了。”
“你是不是在大梁的时候见过他?”
“见过。”
许栀从阳光中侧身,仰面问:“你觉得他那个主张是不是很怪异?”
“早闻墨先生当年风范,他的确是个高人。至于他的主张,我虽也意外,但深思其中,也不无道理,只不过和孔孟之道一样。”张良自然拿过许栀手上沉甸甸的压轴,他垂下浓密的睫毛,神色怅然。
“这世道,并不适用。”
“乱世历来信奉的唯王霸之术。”她忽然又望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乱世走到终点,我相信墨先生所言会实现。”
张良笑了笑,“看荷华这几年平和了许多,我心甚慰。”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不全对。譬如有的事,我才不要学孔孟之道。”
许栀扬起方才买的手绢,往上轻轻一吹,薄如蝉翼的丝绢滑过他的脸颊。她踮起脚,隔着绢,就往他脸上轻啄一下,然后说:“比如你。”
张良也知道,既然带她出行,她大概是不会不捣乱,但他哪里知道她在外面就敢这样乱来!
“荷,荷华。”
张良赶紧要把距离放回正常。许栀一抓,又抱上他手臂,故作小声的语气,“你要是不想让旁人觉得我夫君有隐疾,那你最好别挪。”
夫君、隐疾、别挪…
张良活了二十六年,他竟然被比小他快十岁的嬴荷华,撩拨得方寸大乱。
“好了,站好。”
他第三次把手抽出来,气得许栀真想再咬他一口。
“我走不动了。”许栀找了个很白痴的借口,正要她说出下一句‘背我。’
张良把视线落到一处茶铺,“那我们在此歇一会儿。”
……
许栀认为一定是出谋划策的智慧分走了他这方面的智慧。
因两人容貌过于出众,时不时要被路人多瞟一眼,自在心底感叹一番郎才女貌,但无一例外地认为郎君实在不解风情。
日色西移,入了山林,便是万籁俱寂。
夏日的傍晚,比任何季节都要瑰丽,残阳如血,泛起鱼鳞般的云堆,一点点拼凑漂流。
见了老宅那条溪流,她立即卷了袖子和裙摆,拦也拦不住地就开始涉水,全然没有一点半点公主的样子。
“潺潺流水,哪里危险?”
“唉,竟然有鱼,看来人家说水至清则无鱼不一定对。”
他坐在青色的大石头上,注视着她,而许栀一刻也不闲,徒手去抓鱼,抛起飞溅的水花,沾上他洁白的衣袍。
少女淡红色的裙边像是山间晚杜鹃,一切由偷窃得来的三日时光把画面固定成诀,潋滟了他的眼。
张良竟然也顿生遐想,如果她不是嬴荷华,不是秦国公主,那该有多好。
可他又无比清楚,矛盾的身份与炽热的真心,让他深陷其中,令他的心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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