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地收了回去。
“阿姊与那位先生,你们不如留下吃一顿便饭吧,我新挖了鲜笋……”
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了个男子的声音,“阿鹦,我回来了。”
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出现在了许栀的视线,他摘下斗笠,背上背着一大捆柴,一手提了两只野鸡,另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节竹筒,青白色之上隐隐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啊,你真的去烧了竹筒饭?”阿鹦赶紧拿出布,给他擦脸上的污渍,“我不过随口一说嘛,看你搞得一身都是灰。”
“哪有灰?”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陌生人,但他先将手上的货物卸下,把怀中之物拿给了阿鹦,才开口询问,“这两位是?”
“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讲过的嘛?这位就是那个小阿姊,今日又遇见了。这个先生,嗯……”阿鹦看向许栀。
假如他们不曾遇到范增,许栀本可以脱口而出是夫君,丈夫,亦或是喜欢的人这样的俏皮之言。
但现在,她哽住,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是我,我的……”
虽然粗布短衣,但张良看出这个男子身上所系乃是楚人打扮。
他知道,此行不能再有任何麻烦。
“老师。”张良说。
这两个字像是沉甸甸的钧铁,比曲辕犁的压盘还重百倍。
许栀刚伸出的手飞快收了回来,就好像从不曾迈出这一步。她其实完全不用他教她该怎么站。
她在外人面前,只要张良不承认,她就能装得很好,很得体,很规矩。
“是,…他是我的老师。”她有点颤抖,但她掩饰地相当好,她本来就擅长说口是心非的话。所以她重复一遍,还编了个很好的理由,“今日我想体悟山林之游,老师带我来此,授学讲课。不想偶遇阿鹦姑娘,有所叨扰。”
“原来是这样,”男人挠了挠头,也非常好客地要留下他们一同用饭。
阿鹦看着她,扑闪扑闪水灵灵的眼睛,“阿姊你方便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许栀的黯然被这声问句唤醒,“你唤我阿栀便好。栀子花的栀。”
阿栀。她说过她喜欢栀子花。张良想要拉她离开,想要立即与她言明方才为何那样说,但被许栀止住。
“我明白。”她甚至朝他笑,只是她看他的眼神在一脉伤心之后,立即恢复成了在咸阳时候的样子,冷静,尊重,全无半点少女情态。
如果可以,张良很乐意让她像昨日前日一直胡闹下去,不要懂事,永远天真热忱。
这一边的小院子被篱笆隔了,老妇人颤巍地站起来。
张良虚扶了一把,老妇人和蔼可亲地看着他说:“唉,我女儿女婿他们就这样,难免失了礼数,先生您多多包涵。”
恰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小屋内传来。
阿鹦的儿子。
这是许栀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婴儿。
和李左车不一样,小孩子能跑能跳,会说话。
婴儿只会哭。
许栀看见那团很小很小的,被用最柔软的布包裹起来的小娃娃。
她笃定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婴儿。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前几天喝了紫茄花,也不是因为刚刚老师两个字深深地让她感到难过的缘故。
阿鹦哄着她的娃娃,岂料小孩子,包括婴儿都很喜欢折腾。
许栀看人家儿子时,离得近,不明所以地凝视,小娃娃的手一挥一抓就攥住了她垂下的一缕头发。
阿鹦的孩子朝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婴儿倒是不哭了,但许栀惊慌失措。
这个时候,她感觉紫茄花的苦好像从胃里翻上了喉痛,好苦,她忆起了那个难喝的味道。
阿鹦抱歉地弄开她的头发,她站了起来,无疑撞上张良的眼睛,她想起他那句——我并未不想。
许栀在强逼自己认清楚现实的这一刻,呼啸而来的窒息与压抑,重重地袭击了她。
紧接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一步之遥的院落,许栀与张良就像两个闯入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偷窥者,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和睦美满的一幕。
平凡简单,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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